李叔同: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庭中百合花开,昼有香、香淡如,入夜来,香乃烈。鼻观是一,何以昼夜浓淡有殊别?白尽众喧动,纷纷俗务荣。目视色,耳听声,鼻观之力分于耳目丧其灵。心清闻妙香。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古训好参详。

——李叔同 《花香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菩提之恶花

李叔同少年时喜欢的是台上的名伶,十六七岁的光景,喜欢的胡天胡地,不知今夕何夕。这段梨园恋情点燃的快,燃烧的充分,熄灭得疏忽而已。自古戏子的热闹喧嚣总是属于达官贵人,李叔同的初恋也不例外,徒留下两首甜言蜜语的《菩萨蛮》。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 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看过大概是1909年李叔同创作的布面油画《半裸女像》,算是中国最早的人物油画之一吧,它竟然消逝一个世纪,辗转出现在央美的库房里,既感世事流离,噫叹生命无常,过眼云烟,所谓艺术也不例外。

画中女人长发蓬松性感,丰腴微醺,似在浓情之后,半裸倚靠在椅子上,神态恬静安详。不知道李叔同用什么样的目光逡巡将要被凝固在画布上的女人,红尘中的男欢女爱,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爱了,散了,如此而已。至于裸女是谁?是不是李叔同的第二任日本妻子?电光火石,已经不重要了。

浪子背后总是有个识大体贤淑的好女人,1898年的上海,李叔同的女人,大他两岁的俞氏,毫无怨言地在家里侍奉婆婆,抚养孩子,李叔同继续着古今有钱人做的大同小异的事情,文字间的“城南文社”、“天涯五友”,少不了混匿花间月场,追捧戏子伶人,有钱的文人,和文人有钱了,吟诗唱曲,一言蔽之,寄情声色,还不是男女那点愤青矫情吗?

李叔同认为自己的“幸福时期已过去”,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当年东渡日本留学的李叔同曾作一首《金缕曲》,其词曰:“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株衰柳。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漾情不断淞波溜。恨来年絮飘萍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若干年后,读到了李叔同在出家前写给日本妻子的一封信,姑且一看吧。就像那副著名的布面油画《半裸女像》,沉浸在爱意中的女人,不知道人生的聚散离合,如此难以把握。

诚子:

关于我决定出家之事,在身边一切事务上我已向相关之人交代清楚。上回与你谈过,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失去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我们要建立的是未来光华的佛国,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为纪念。人生短暂数十载,大限总是要来,如今不过是将它提前罢了,我们是早晚要分别的,愿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放下你,非我薄情。他的学生丰子恺曾经用人生的三重境界说这样解释李叔同看似突然的遁入空门,“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李叔同明显从声色犬马的第一重跨进了第二重,乃至第三重的更高境界。肉体的欲望纠缠不休,这些凡夫俗子难以摆脱,又恋恋不舍,芒鞋布衲不是所有人能穿得。

琴棋书画,在李叔同出家之后,唯一没放弃的就是书法,练字静心,从此市俗虚荣渐消,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皆是礼佛之心,弘一法师是也。



    【封面插画:方雨晴(一个执着炽爱生活爱用色彩表达感情的菇凉)】

- The End -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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