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流氓我怕谁？
大圣的小宇宙
让人印象深刻的饭局，不止有鸿门宴
文/ 大圣
这一天，沛县县城内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门前，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里是江苏省著名民营企业家，沛县首富吕公的府邸。
前不久，吕公因为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原因，举家从外地移民到了沛县，在这里置办房产，安家落户，投资兴业。
沛县政府对吕公的这次搬迁非常重视，在主要领导的亲自过问下，各项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为了感谢县领导及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同时，也为了与社会各界联络感情，搞好关系，吕公以庆祝乔迁之喜的名义，在家中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沛县各阶层人士、政府官员、社会名流、工商界代表等欢聚一堂。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第一次到人家做客，不可能空着手的，门口专门有礼金收受处，有人负责收礼，有人负责登记，有人负责高声喊唱：“王建国，礼金800元；赵大宝，礼金500元......”
门口还有专门负责领路的，根据来宾地位的高低，礼金的多少安排坐席，有坐包间的，有坐大厅的。
大门口，把一个叫刘季的人给气坏了。
这个刘季，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是沛县泗水亭亭长。亭长是秦朝的最基层组织，每十里设置一亭，负责当地治安，兼管交通邮政，大致相当于派出所，亭长就是所长，手下管着两个人。
刘所长为啥生气？
你吕公一个外地人，在我的辖区办酒席，请了那么多人，连王建国这种货色都叫了，为啥不叫我？分明是没把我这个所长放眼里啊，还敢收礼金？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老子平时下馆子都不花钱，今天来喝酒是看得起你！
刘季大摇大摆，横着膀子就往里闯。
在进门的那一刻，刘季自己都没想到，这顿酒会为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门口负责迎宾的人拦住了刘季，伸手一指礼金收受处：“先生，麻烦您登记一下。”
刘所长轻蔑地瞟了迎宾一眼，冲着院子里高喊一声：“刘季，礼金一万元！”
喊完，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大厅里的来宾都惊呆了，要知道，一万元可是个大数目，县长才出了两千贺礼，你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工资加奖金一个月不过几百块钱，居然出手就是一万？
吕公也听见了，赶紧迎了出来：“哎呀，这不是刘所长嘛，知道您工作忙，所以没敢惊动您，没想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拉着刘季坐上了主宾席。
刘季也不客气，大咧咧坐在了吕公的旁边，吕公的另一侧是县长。
一大桌子人，属刘季的官儿最小，地位最低，但人家一点都不怯场，谈笑风生，口若悬河，先国际后国内最后联系本单位，国内外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吕公不住点头，佩服不已。
帮着张罗宴会的是县政府的“主吏掾”，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兼组织部部长，名叫萧何，是刘季的上司，也是朋友。萧主任对刘季的为人太了解了，附在吕公耳边轻声说：“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
说刘季这个人啊，吹牛逼可以，一套一套的，干实事儿不行，您可千万别被他给忽悠了，实话跟您说吧，他那一万块钱礼金，就是个空头支票。
吕公颇不以为然，对萧何说：“别小看刘季，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算阅人无数，看人很准的，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必成大器，搞不好，你将来还得跟着他混呢。”
酒宴是刘季最擅长的领域，不光能说，还特别能喝，端着酒杯四处出击，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走一个，今天高兴，咱们一醉方休，你要不干就是看不起我，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这场酒，喝得昏天黑地，最后把大家都给喝跑了，刘季也终于到量了，晃晃悠悠起身告辞，吕公一伸手把刘季拦住了：“刘所长，再坐会儿，酒不喝了，喝点儿茶，我有话跟你说。”
等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吕公对刘季语重心长地说了这样一番话：“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季箕帚妾。”
意思就是说，我年轻时候喜欢给别人相面，看过的人可多了，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好的面相，你这是贵人之相，前途不可限量，希望你好自为之。我有个女儿叫吕雉，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至今还没出嫁，你要是不嫌弃，就介绍给你做老婆吧。
刘季当时真是喜出望外，出来混顿饭，居然还混出个老婆，而且是大财主吕公的千金。
刘季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刘季前脚刚走，老吕太太不愿意了，对吕公又哭又闹：“你个死老头子，喝多了吧？咱家姑娘不说是金枝玉叶，也是大家闺秀，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县长跟你关系那么好，给儿子提亲你都没答应，为啥要许配给这个刘季？沛县谁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个流氓无赖，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吕公说：“切！妇道人家，懂个啥！”
老吕太太说的没错，刘季在当亭长之前是无业游民，三十好几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在社会上瞎胡混，“不事家人生产作业”， 而且“好酒及色”。
他爹刘太公经常训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成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你咋不跟你二哥学学，踏踏实实种几亩地不好吗？”
刘季在心里说：好什么好？种地才是最没出息的。
刘季少年时期的偶像，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就是窃符救赵的那个，公认的江湖大哥，号称有门客三千。
刘季一心想跟着信陵君闯荡江湖，遗憾的是，等刘季长大成人，信陵君已经死了，刘季只好转投信陵君当年的门客之一张耳，在张大哥手下做了一名马仔。
如果不是后来国内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刘季多半会一直在黑社会混下去。
战国末期，秦王政横扫六国，所向披靡，公元前223年，秦国六十万大军攻入楚国国都，楚王被俘，楚国覆灭，包括沛县在内的大片国土沦为秦国所有。
所谓亡国之痛，其实真正痛心的只有统治者。对楚国老百姓来说，战火灭，兵戈息，岁月如常，山河依旧，只不过换了个国号而已，人民不但迎来了久违的和平，还增加了新的就业机会。
沛县开始实行秦制，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国家公务员，在原来楚国根本没有出头之日的刘季，终于迎来了自己命运的转折，他考取了亭长一职，成为沛县一名基层干部，那一年，刘季已经34岁了。
刘太公很高兴，这个熊孩子总算走上正路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季刚上班时还好，时间一长，多年养成的流氓习气又显露了出来，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他“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就是说单位同事被他欺负了个遍，下了班，经常在王记、武记两家饭店喝酒，每次都赊账，喝醉了就横卧街头。
把刘太公给气的：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你看看人家隔壁老王家孩子，跟你一样大，都副县级了。
刘季心里说：副县级算个鸟，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是的，刘季并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前两天他去咸阳出差，刚好在路上遇到秦始皇坐着豪车下基层视察工作，队伍浩浩荡荡，金盔银甲，夺目耀眼，旌旗招展，遮天蔽日，随从卫士前呼后拥，别提有多威风了。
刘季当时内心受到极大震动，在路旁忍不住感叹：“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秦始皇比刘邦大三岁，自从见到了秦始皇的风采，刘季心中的偶像就不再是信陵君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该像始皇帝一样，有君临天下的远大抱负。
那么，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刘季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跟吕公的女儿吕雉结婚后，刘季很快就有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跟从前一样，无所事事，下了班就找人喝酒，逢酒必醉，事业上一无所成，在亭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得到升迁。
老吕太太经常抱怨吕公：“你总说这个女婿有前途，都快50岁了，再过几年就该退休了，我咋没看出他有啥出息？”
吕公说：“别急嘛，姜子牙80岁才事业有成的。”
刘季好像也不着急，这十几年来，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黑白两道结识了不少朋友，除了萧何之外，还有王陵、卢绾、曹参、夏侯婴、张良、樊哙等，这些人经常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议论时局，抨击政府，发泄对社会的不满。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一个时机。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驾崩，秦二世胡亥登基。
关于胡亥与赵高相互勾结，篡改遗诏，逼死扶苏和蒙恬，大肆屠杀兄弟姐妹的传闻在社会上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为了加快秦始皇陵的建设进度，秦二世疯狂加征徭役，沛县大批青壮年被征。
这一年，泗水亭长刘季奉命押解数百名民工去骊山工地报到，刘季的好朋友，屠夫樊哙也在这群民工当中。
这趟公差出得很不顺利，路上不断有人逃跑，每次清点人数都少几个，这样下去，等走到骊山，人还不得跑光了？怎么跟上面交差？
队伍走到河南永城芒砀山脚下的时候，刘邦借酒浇愁，趁着酒劲儿，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把大家召集过来说：“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你们都赶紧逃跑吧，我也要从此消失了。
趁着夜色，把所有人都给放了。
樊哙说：“哥你把人都放跑了，接下来咋办？”
刘季大手一挥：“你跟着我，上山打游击。”
最后，樊哙等十几个人跟着刘季一起，上芒砀山落草为寇。
那天，一行人在进山途中，遭遇一条白色巨蟒拦路，别人都不敢向前，刘季刚喝完酒，酒壮怂人胆，说都闪开，怕个球，上去一剑将白蛇斩为两段。
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占领陈县后，建立了张楚政权，天下大乱。
干大事的时机已经成熟，刘季下山，与萧何、曹参一商量，决定响应张楚政权，在沛县起兵反秦。
沛县三千子弟兵拥立刘季为首领，称沛公，此时，刘季已经47岁了。
同年九月，24岁的楚国贵族后裔项羽与叔父项梁在江东起义。
秦朝末期，豪杰并起，群雄争霸，经过几轮的兼并整合，其他选手尽数淘汰，最后只留下刘季与项羽两家。
楚汉相争，历时四年，垓下之战，四面楚歌，项羽兵败，霸王别姬，乌江自刎，汉王刘季一统天下。
公元前202年2月28日，刘季在山东曹县登基称帝，建立汉朝，起初定都洛阳，后来又改为长安。
登基大典之前，刘季觉得自己的名字太不庄重了，“季”就不是个正经名字，古人以“伯仲叔季”排行，刘太公图省事儿，几个儿子老大叫刘伯，老二叫刘仲，老三早年夭折，所以没有刘叔，接下来就是刘季。
以前怎么都行，如今做了皇帝，名字代表的是国家形象，再这么叫就不合适了，所以，刘季正式改名为刘邦，“邦”就是国家的意思，高端、大气、上档次。
举国欢庆，在隆重盛大的开国第一宴上，刘邦给中国历史上首位太上皇，自己的父亲刘太公敬酒，得意地说：“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意思是：你以前总骂我无赖，不务正业，不如我二哥刘仲有事业心，如今你看看，我的事业跟我二哥相比，谁的更大呀？
众人皆笑，连新任皇后吕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太公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哎，不服不行，在看人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老丈人有眼光啊。”
刘邦仰天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自己从小县城里微不足道的亭长，到52岁称帝，建立大汉王朝，拥有整个帝国，难以置信，仅仅用了7年时间。
或许在外人看来，成功似乎来得太容易了。可有谁知道，这几年，我刘邦是怎么闯过来的？
别的不说，就拿喝酒吃饭来说吧，今天老子大宴群臣，庆祝一个崭新国家的诞生；早年我独闯吕府，吃白食还顺回来一个老婆。
这都不算啥，印象最深、最刺激、技术含量最高的饭局，我想，应该是项羽请客的那场鸿门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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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小 丽
│图 片：王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