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和二小子同住的那个冬天》陈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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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六十年代干部下乡要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我是1967年参加工作，到了冬天领导派我下乡做农村工作。第一次下乡去的地方就是岚县大蛇头乡的草子寨村，紧靠大山，海拨两千多米高，五月都能冻死狗的深山老林村。那又是一个非常严寒的冬天。村子距离县城又是很远，绕公路步行要走八十多里。村子里的人家常年四季都是烧山里的柴，没有一家能买起煤的。

　　我背着沉重铺盖进了村，虽然是寒冬，我却满身冒热气。那年代下乡除了吃派饭以外，最要紧是当然是住宿了。说是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可到谁家去住呢？老支书很快就做出了安排，让我把行李背到二小子家，和二小子睡在了一个炕上。我跟老支书找到了二小子的家，才知道二小子是村里的老光棍，从来没有结过婚，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瘦小，个子也不高，算是山里的那种矮小人。二小子的房子盖在了村子的路边上，四周没有围墙，也没有院子，孤零零就他一家，房子不大，算是三间土木房，用黄土做的墙，可是里面排间很小，一间房估计就是两米左右，入深也大概就是四米左右，房高也不到两米五。我把铺盖放在炕上，展开铺盖有一截还会连在炕外。热炕头是二小子的，我只能占领靠窗口的下炕。二小子穿着很厚的黑棉布棉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方体。我和二小子住在一起，二小子满脸堆笑，因为我作为县里的下乡干部能和他睡在一起，他也是一种荣幸。

　　二小子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不利爽，嗓音很粗，好像是舌头不灵活。老支书给我介绍，二小子年轻时也是好小伙子，口舌灵巧，说话利爽，只是1940年，那年冬天来了日本鬼子，二小子那天晚上正好肚子受了凉，早早起来去拉肚子，天还不亮就早早起来上厕所，突然发现对面山上来了黑压压一群日本人。二小子见势不妙，抽上裤子就向山上跑，稀屎拉了一裤裆，他越跑，天也越亮，被日本人发现了，就朝着他开枪。他当时慌不择路，一听枪响，就跌在了一个水冲下的土坑中，浑身发抖，不会说话了。日本人那天对全村进行了烧、杀、抢、掠，把全村的人都杀光了，就二小子活下来了。等他回到了村里，房子烧的没有了，人也死的没有了。可他也不会说话了。老支书说他那天正好回了静乐县的老家，当他听说日本鬼子血洗了草子寨，他回来后父母了都被机关枪射死在河滩了，他组织埋葬了乡亲们的遗体，领导群众重建家园。

　　当外出逃过劫难的村民们回来掩埋家人的尸体，重建了家园后，二小子修起了这三间土木房。我下乡那年，二小子是给生产队放猪，也算是人尽其才吧，一年也能挣够口粮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二小子每天除了放猪，就是天天上山去背柴。山里人每天靠柴火取暖，上山背柴是不要钱的，只要有辛苦，他的房门口堆着和小山一样的柴垛，都是碗口粗的木料，他每在有空就劈柴。二小子的房子里烧的很暖和，灶火里经常填着燃烧着的柴。晚上二小子就去了邻家坐炕聊天去了。我除了给村干部开会外就只能是一个人在家里，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看书，房子里的柴烟味，煤油味混合在一起，呼吸非常难受，好在他的窗户纸到处是破洞，还能进来一些新鲜空气。不过这新鲜空气会把人冻得手脚冰凉。二小子晚上回来的很迟，他的房子是没有院墙的，更没有大门，就在街上，平时门上的锁也不锁，就别着一要柴棍。据村里人讲，这村里晚上是会来豹子的，我也得晚上提高警惕，我一般要等回他来才敢入梦乡。山里人外边一般是没有厕所，都是院里挖个土坑，上面架块木板，周围拦些柴草，基本是开孔露天的。我是不习惯进去的。

　　这个冬天我就在这个被日本鬼子扫荡过的革命老区草子寨下乡，那次日本鬼子扫荡也是因为当年的共产党的抗日政府的县长共产党员袁晋恩是这个村的，这个村也是抗日政府的秘密驻地。我就和二小子这里同住了一个冬天。只是在二小子吃饭的时候，我也吃派饭去了，没有见过二小子吃得是什么饭?肯定他吃得更简单。我们那时候的下乡在农村就是这样和这些农村的光棍们同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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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陈久平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岚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岚县老区建设促进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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