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恩小说】老小水管员
文/王前恩
渠水汩汩，像是夜的镜子，映出了繁星明亮的眼睛，也映出了收麦和浇地人们疲惫的面孔。
田野寂静下来。星星眨巴着眼睛仍注视着老小水管员。
老水管员停下步来，望望白亮亮的渠水，又望望头顶的星星，嘿嘿笑了。
唉，你还有心思笑？小水管员气呼呼地回过头，望着跟上来的老水管员。
老水管员朝渠台上一坐，瞌睡了是不是？
人家都收麦浇玉米哩，咱的却白天忙了忙晚上。咱吃的屋里面，却在这节骨眼上帮不上屋里一点忙。
老水管员点燃了一根烟，吸了几口，来呀，听叔给你讲段风流韵事。
小水管员走过来，坐下，什么风流韵事不风流韵事的，真烦人。
老水管员望着砉砉的渠水，嘿嘿笑了，我前儿晚上回去，见场里摞满了麦捆，很高兴又很害怕。
小水管员不满了，这就是风流韵事呀？屁！
老水管员不理会小伙子，径直说下去，我悄悄溜进院里。哈，麦堆像山似的在水泥院里堆着！他娘们两个够辛苦的了！我这么想着，听到我老婆在厨房喊，狗娃子！狗娃子！狗娃子是我的儿子，你认得不？认得了就好。可那熊在炕上像猪似的吭——吭——正扯鼾声哩。
我老婆见叫不言传，就骂开了，你爹死在水库上啦！麦收完了也不见回来。叫你担回水去哩，就乏得不得动弹了嘛！我老婆是边擀面条边骂我父子俩的。往下还有。我一听麦收完了，就又溜回水库上来了……
嗨呀，你讲的，哪有风流韵事的味道嘛？！
那……我跟你讲……老水管员狠狠吸了几口烟，忽然一扬头，讲前年下了一个月雨吧。
那雨呀，吊线线，听不到叮——当，叮——当声，全是嗒嗒……没一点点缝缝。水库满得像海子。我把排洪闸提到极限高度，那水都泻不急。嚓嚓……谁见了谁害怕。你想嘛，满山满岭的水全朝这里涌，真怕把大坝涌脱哩。
风流韵事风流韵事风流韵事！你真会讲风流韵事！小水管员蓦地站起来欲走的样子。
老水管员嘿嘿又笑了，这个月根本顾不上想老婆，老婆却非常想我，打发儿子到库上，说是看我。实际上是叫我回去跟她亲热哩！嘿嘿。去年过年排了班，我回家对老婆说，这半月你就坐在炕上我给你端吃端喝。老婆嘻嘻笑，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婆又要下炕，我就把她抱到了炕老哩。她骂我死东西叫娃娃看着多不好。我说，真的呀，你忙了一年了，现在该歇歇了。老婆一听这话，就不再下炕了。可我前脚进厨房，她后脚就跟了进来。她说，你到炕上歇着去，你忙了一年为大家，我忙了一年为咱这个小家。你的功劳比我大得多！我说我有啥功劳呀？老婆就抓起盆中的白面，说，大家都说在今年这么干旱的年成上，收成这么好，功劳全在你们水管员。
小水管员听到这儿，垂下头思索了一阵，扶起老水管员，顺渠巡查起来。
渠水汩汩，像是夜的镜子，映出了东方的曙色，也映出了收麦和浇地的人们抖擞的身姿。
王前恩简介：1958年3月出生。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人。曾在<<陕西日报>> <<羊城晚报>> <<小说月刊>> <<一颗星星都是爱>>等报刊书发表作品百余篇。已出版小说集<<八面来风>>{合著} <<王前恩短小说选集>> <<东北方的太阳>> <<尊严>> <<遍地是狼>> <<我的权我做主>><<心碑>><<王农民在城里的幸福生活>>丶散文集<<回望六十年>>共九部，计16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