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凉州词》全诗翻译赏析
名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出自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
【原文】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译文】
黄河好像从白云间奔流而来, 玉门关孤独地耸峙在高山中。
将士何须哀怨那柳树不发芽, 春风根本吹不到玉门关外。
【赏析一】
王之涣这首诗写戍边士兵的怀乡情。写得苍凉慷慨,悲而不失其壮,虽极力渲染戍卒不得还乡的怨情,但丝毫没有半点颓丧消沉的情调,充分表现出盛唐诗人的豁达广阔胸怀。
首句“黄河远上白云间”抓住远眺的特点,描绘出一幅动人的图画:辽阔的高原上,黄河奔腾而去,远远向西望去,好像流入白云中一般。次句 “一片孤城万仞山”,写塞上的孤城。在高山大河的环抱下,一座地处边塞的孤城巍然屹立。这两句,描写了祖国山川的雄伟气势,勾勒出这个国防重镇的地理形势,突出了戍边士卒的荒凉境遇,为后两句刻画戍守者的心理提供了一个典型环境。
在这种环境中忽然听到了羌笛声,所吹的曲调恰好是《折杨柳》,这就不能不勾起戍卒的离愁。古人有临别折柳相赠的风俗。“柳”与“留”谐音,赠柳表示留念。北朝乐府《鼓角横吹曲》有《折杨柳枝》,歌词曰:“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歌中提到了行人临去时折柳。这种折柳赠别之风在唐代极为流行。于是,杨柳和离别就有了密切的联系。现在当戍边士卒听到羌笛吹奏着悲凉的《折杨柳》曲调时,就难免会触动离愁别恨。于是,诗人用豁达的语调排解道:羌笛何须老是吹奏那哀怨的《折杨柳》曲调呢?要知道,玉门关外本来就是春风吹不到的地方,哪有杨柳可折!说“何须怨”,并不是没有怨,也不是劝戍卒不要怨,而是说怨也没用。用了“何须怨”三字,使诗意更加储蓄,更有深意。
三、四两句,明代的杨慎认为含有讽刺之意,其所著《升庵诗话》中言:“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作者写那里没有春风,是借自然暗喻安居于繁华帝都的最高统治者不体恤民情,置远出玉门关戍守边境的士兵于不顾。中国古代诗歌向来有“兴寄”的传统,更何况“诗无达诂”,我们认为读者未尝不可这样理解,但不能就此而肯定作者确有此意。具体这两句的解释:既然春风吹不到玉门关外,关外的杨柳自然不会吐叶,光 “怨”它又有何用?
【赏析二】
首句设想奇特,是溯流而望。这与李白《将进酒》“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视觉方向相反,强调的重点也不同。李诗强调气势,王诗强调源流之高远。在如此山长水远天高地阔的浩翰背景中,一片孤城形只影单,兀然独立于万仞群山之中,而那条黄河则如丝如带,把蓝天白云、孤城、群山系结在一起。这是一幅泼墨写意的边塞图画。诗人把一座城说成一片城,以一片对万仞,突出孤独之感:孤城如一叶扁舟在翰海中漂泊,如一朵白云在天地间淹滞,正如戍守者那孤独无奈的情怀。由此便推出了一个“怨”的主题:这偏远荒凉的边塞啊,春风都不肯光顾,而人却要背井离乡地在这里苦熬岁月。如此深长无奈之怨却以“何须怨”这样宽慰的语气说出,曲折达意,举重若轻。仔细想来,《折杨柳》之曲也的确无助于消解幽怨。那么怨谁呢?诗人没说,倒是同题的另一首诗微露怨词:“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但天子也不是好怨的,因此只好轻轻地怨怨“春风”算了。《唐诗正声》吴逸一评:“满目征人苦情,妙在含蓄不露”。《唐贤三昧集笺注》:“此状凉州之险恶也。笛中有《折柳曲》,然春光已不到,尚何须作杨柳之怨乎?明说边境苦寒,阳和不至,措词宛委,深耐人思。”
次句“一片孤城万仞山”出现了塞上孤城,这是此诗主要意象之一,属于“画卷”的主体部分。“黄河远上白云间”是它远大的背景,“万仞山”是它靠近的背景。在远川高山的反衬下,益见此城地势险要、处境孤危。“一片”是唐诗习用语词,往往与“孤”连文(如“孤帆一片”、“一片孤云”等等),这里相当于“一座”,而在词采上多一层“单薄”的意思。这样一座漠北孤城,当然不是居民点,而是戍边的堡垒,同时暗示读者诗中有征夫在。“孤城”作为古典诗歌语汇,具有特定涵义。它往往与离人愁绪联结在一起,如“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杜甫《秋兴》)、“遥知汉使萧关外,愁见孤城落日边”(王维《送韦评事》)等等。第二句“孤城”意象先行引入,为下两句进一步刻划征夫的心理作好了准备。
第三句忽而一转,引入羌笛之声。羌笛所奏乃《折杨柳》曲调,这就不能不勾起征夫的离愁了。此句系化用乐府《横吹曲辞。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的诗意。折柳赠别的风习在唐时最盛。“杨柳”与离别有更直接的关系。所以,人们不但见了杨柳会引起别愁,连听到《折杨柳》的笛曲也会触动离恨。而“羌笛”句不说“闻折柳”却说“怨杨柳”,造语尤妙。这就避免直接用曲调名,化板为活,且能引发更多的联想,深化诗意。玉门关外,春风不度,杨柳不青,离人想要折一枝杨柳寄情也不能,这就比折柳送别更为难堪。征人怀着这种心情听曲,似乎笛声也在“怨杨柳”,流露的怨情是强烈的,而以“何须怨”的宽解语委婉出之,深沉含蓄,耐人寻味。这第三句以问语转出了如此浓郁的诗意,末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也就水到渠成。用“玉门关”一语入诗也与征人离思有关。《后汉书。班超传》云:“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所以末句正写边地苦寒,含蓄着无限的乡思离情。如果把这首《凉州词》与中唐以后的某些边塞诗(如张乔《河湟旧卒》)加以比较,就会发现,此诗虽极写戍边者不得还乡的怨情,但写得悲壮苍凉,没有衰飒颓唐的情调,表现出盛唐诗人广阔的心胸。即使写悲切的怨情,也是悲中有壮,悲凉而慷慨。“何须怨”三字不仅见其艺术手法的委婉蕴藉,也可看到当时边防将士在乡愁难禁时,也意识到卫国戍边责任的重大,方能如此自我宽解。也许正因为《凉州词》情调悲而不失其壮,所以能成为“唐音”的典型代表。
【赏析三】
这首诗表现了守卫在西北边疆的将士们的离情别绪,抒发了诗人对戍边将士的深切同情,委婉地批评了朝廷对他们的冷漠。
第一句写作者极目远望黄河上游,那奔腾的河水似乎从天际云空直泻而下,气势雄伟,意境开阔。作者视线随着河水由远而近,在苍茫辽阔的西北高原上,崇山峻岭之中只有玉门关孤立其中,显得十分孤独而寂寞。就在此时,在这雄伟而荒凉的环境下,传来了《折杨柳》的笛声,它如泣如诉,悠悠不断,仿佛迷漫在西北的旷原荒野之中,怎不令人心碎!后两句作者好像是在劝慰派遣,实际上却使这种幽怨更为含蓄浓烈,直接批评了封建统治者从不关心将士的疾苦。全诗写得苍凉悲壮,深沉含蓄。
【赏析四】
此诗经“孤城”为中心而衬以辽阔雄奇的背景。首句“黄河直上”,有人 认为很费解,故易“黄河”为“黄沙”。然而“黄沙直上”,天昏地暗,那能 看见“白云”?其实,“黄河直上”并不难理解。李白与王之涣都写过沿黄河 西望的景色,不同点在于:李白的目光由远而近,故创出“黄河之水天上来” 的奇句;王之涣的目光自近及远,故展现了“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奇景。遥望 西陲,黄河由东向西,无限延伸,直入白云,这是纵向描写。在水天相接处突 起“万仞山”, 山天相连, 这是竖向描写。就在这水天相接、山天相连处, “一片孤城”,隐约可见。这,就是此诗所展现的独特画面。
前两句偏重写景,后两句偏重抒情。然而后两句的情,已孕育于前两句的 景。“一片孤城”,已有萧索感、荒凉感。而背景的辽阔,更反衬出它的萧索; 背景的雄奇,更反衬出它的荒凉。“孤城”中人的感受,尤其如此。这“孤城” 显然不是居民点,而是驻防地。住在这里的征人,大约正是沿着万里黄河直上 白云间,来此戍守边疆的。久住“孤城”,能无思家怀乡之情?这就引出了三 四句。羌笛吹奏的不是别的,而是“愁杀行客见”的《折杨柳曲》,其思家怀 乡之情已明白可见。妙在不说思家怀乡,而说“怨杨柳”。“怨”甚么呢?从 结句看,是怨杨柳尚未发青。李白《塞下曲》“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 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有助于加深对这个“怨”字的理解。诗意很婉曲: 闻《折杨柳曲》,自然想到当年离家时亲人们折柳送别的情景,激起思家之情; 由亲人折柳的回忆转向眼前的现实,便想到故乡的杨柳早已青丝拂地,而“孤 城”里还看不风一点春色,由此激起的,仍然是思家之情。诗意如此委婉深厚, 而诗人意犹未足,又用“不须”宕开,为结句蓄势,然后以解释“不须”的原 因作结。 意思是:既然春风吹不到玉门关外, 关外的杨柳自然不会吐叶,光 “怨”它又有何用?黄生《唐诗摘抄》云:“王龙标'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 金闺万里愁’,李君虞'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与此并同一意, 然不及此作,以其含蓄深永,只用'何须’二字略略见意故耳。”写景雄奇壮 阔,抒情含蓄深永,正是这首诗的艺术魅力所在。
含蓄深永的诗是可以从多方面理解的。杨慎《升庵诗话》卷二:“此诗言 恩泽不及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李锳《诗法易简录》进 一步指出: “不言君恩之不及,而托言春风之不度,立言尤为得体。”
从唐人薛用弱《集异记》所载,“旗亭画壁”故事看,这道诗脱稿不久, 已传遍四方,推为绝唱。
【赏析五】
诗是咏边寒情景之名曲。全诗写艰苦荒凉的边塞的一次盛宴,描摹了征人们开怀痛饮、尽情酣醉的场面。首句用语绚丽优美,音调清越悦耳,显出盛宴的豪华气派;一句用 “欲饮”两字,进一层极写热烈场面,酒宴外加音乐,着意渲染气氛。三、四句极写征人互相斟酌劝饮,尽情尽致,乐而忘忧,豪放旷达。这两句,蘅塘退士评曰:“作旷达语,倍觉悲痛。”历来评注家也都以为悲凉感伤,厌恶征战。清代施补华的《岘佣说诗》评说:“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谑语读便妙。在学人领悟。”从内容看,无厌恶戎马生涯之语,无哀叹生命不保之意,无非难征战痛苦之情,谓是悲凉感伤,似乎勉强。施补华的话有其深度。千古名绝,众论殊多,见仁见智,学人自悟。
边地荒寒艰苦的环境,紧张动荡的征戍生活,使得边塞将士很难得到一次欢聚的酒宴。有幸遇到那么一次,那激昂兴奋的情绪,那开怀痛饮、一醉方休的场面,是不难想象的。这首诗正是这种生活和感情的写照。诗中的酒,是西域盛产的葡萄美酒;杯,相传是周穆王时代,西胡以白玉精制成的酒杯,有如“光明夜照”,故称“夜光杯”;乐器则是胡人用的琵琶;还有“沙场”、“征战”等等词语。这一切都表现出一种浓郁的边地色彩和军营生活的风味。
诗人以饱蘸激情的笔触,用铿锵激越的音调,奇丽耀眼的词语,定下这开篇的第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犹如突然间拉开帷幕,在人们的眼前展现出五光十色、琳琅满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这景象使人惊喜,使人兴奋,为全诗的抒情创造了气氛,定下了基调。第二句开头的“欲饮”二字,渲染出这美酒佳肴盛宴的不凡的诱人魅力,表现出将士们那种豪爽开朗的性格。正在大家“欲饮”未得之时,马上奏起了琵琶,虽然军令如山,但这种情况下,大家视死如归,催者自催,饮者自饮。这句诗改变了七字句习用的音节,采取上二下五的句法,更增强了它的感染力。“马上”二字,往往又使人联想到“立刻”/“出发”,其实在西域胡人中,琵琶本来就是骑在马上弹奏的。
诗的三、四句是写筵席上的畅饮和劝酒。过去曾有人认为这两句“作旷达语,倍觉悲痛”。还有人说:“故作豪饮之词,然悲感已极”。话虽不同,但都离不开一个“悲”字。后来更有用低沉、悲凉、感伤、反战等等词语来概括这首诗的思想感情的,依据也是三四两句,特别是末句。“古来征战几人回”,显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清代施补华说这两句诗:“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谑语读便妙,在学人领悟。”(《岘佣说诗》)这话对我们颇有启发。为什么“作悲伤语读便浅”呢?因为它不是在宣扬战争的可怕,也不是表现对戎马生涯的厌恶,更不是对生命不保的哀叹。让我们再回过头去看看那欢宴的场面吧:耳听着阵阵欢快、激越的琵琶声,将士们真是兴致飞扬,你斟我酌,一阵痛饮之后,便醉意微微了。也许有人想放杯了吧,这时座中便有人高叫:怕什么,醉就醉吧,就是醉卧沙场,也请诸位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们不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可见这三、四两句正是席间的劝酒之词,而并不是什么悲伤之情,它虽有几分“谐谑”,却也为尽情酣醉寻得了最具有环境和性格特征的“理由”。“醉卧沙场”,表现出来的不仅是豪放、开朗、兴奋的感情,而且还有着视死如归的勇气,这和豪华的筵席所显示的热烈气氛是一致的。这是一个欢乐的盛宴,那场面和意境决不是一两个人在那儿浅斟低酌,借酒浇愁。它那明快的语言、跳动跌宕的节奏所反映出来的情绪是奔放的,狂热的;它给人的是一种激动和向往的艺术魅力,这正是盛唐边塞诗的特色。千百年来,这首诗一直为人们所传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