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搅团(四)
搅团吃不够,搅团写不完。
前个周日,我一大早出门,去当了一天评委。爱人跟她的五个闺蜜小聚,在家里打了一锅搅团。我晚上回到家里,人家给茶几上留了个便条:“请享用五个资深美女合力打的搅团,我们等着看《吃搅团》!”
——关切的语气中包含着不容推辞。
都说人生有四大不敢惹,其中“爱人的闺蜜”高居榜首。况且,这几个闺蜜都是我们俩共同的高中、大学同学,铁中之铁的关系。
她们给我留了搅团,还有凉鱼;一样醋汤水水儿,一样浆水汤水水儿。要不说人家的关系铁呢,考虑得如此周到细致。
“三个女人一台戏。”我想象得到她们五个女人在我家厨房里系着围裙叽叽喳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打搅团的情景。估计邻居还以为家里唱大戏呢吧?!
——我没客气,把搅团和凉鱼,统统享用。然后拍着鼓胀的肚皮,靠在沙发上回想她们学生时代的样子。
都是农村出去进大城市的,同学之间周末走动得特别频繁。你不来我们学校,我就去你们学校。每个周末都是这样的,互相之间去彼此学校,一块儿吃个饭,在宿舍住一宿,唠叨一晚上。
那时候,西安的大学基本都在南郊。算起来,在土门上西安市商校的那个最远。她要过来一趟,得倒至少两趟车。
我对她印象深刻。个头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头发黝黑稠密,总是扎个羊尾辫,在后面晃里晃荡地跳跃。有意思的是她的刘海儿,总乱糟糟地耷拉在额头上,惹得她得不停地用手划拉,否则就要遮住眼睛了。
她跟我们这山里出去的一样朴实,而且还胆怯。——胆怯得叫人好笑。
话说女生们出门么,总要带点钱的,在街上买个零碎零食啦的,最不济也要买车票的哦。那时候公交车上小偷特别多,一般大家出门都三五人一伙儿,互相照应。女生们小心,一般把钱细致地装在深口袋里,还要把手插在口袋里操心着。
我这个同学胆子尤其小,又要一个人出来回去。咋办呢?她把钱用手绢紧紧地包起来,就那么一直攥在手心里。土门到大雁塔,那可是十多个站的路程呢,她就那么一路紧紧攥着,一会儿也不敢分神一点儿也不敢松手。
所以,每一趟她到同学这里,都浑身是汗。——冬天也不例外。
大家就很好奇,问她咋回事儿。“你咋每回都把自己搞得好像跑了全程马拉松似的呢?”
她把自己在车上的艰难讲出来后,一桌子同学好几个翻到了凳子底下,坐在地上“娘呀婆呀”地嚎叫;有一个把头拱在旁边一个的怀里直打摆子……
毕业后,她分配进了石油公司,在小城的加油站上班。现在已经退休了,说是练个葫芦丝啦,跟旅游们爬个山啦,还是当时的那副乐天派。
另一个呢,人很文静,有大家闺秀范儿。她上学的时候坐火车,五毛钱的车票,从小城可以直达西安火车站;出火车站,然后坐五路公交到学校门口。
那时候五路车被称为“贼车”,丢东西是常事儿。很多同学周末回家带点生活费,整路都安安宁宁的,坐个五路车到学校门口一摸口袋,“钱丢了。”没办法,只好自认倒霉,跟同学兑弄搭伙混一个月。所以说,同学情深,咋能不深呢?都是搭伙混搭出来的嘛!
那天她坐在公交车靠后面位置,恰好她前面隔两排坐了同班个男生。——她认识男生,但男生不太认识她,所以上车也没搭话。
车走到李家村那里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小偷在偷男生的钱包。
车上其他人都没注意,她吓得不敢吭声,装作在眯着眼睛休息,拿眼睛余光一直偷偷注意着那个中年小偷。
下一站下车的时候,小偷溜下了车。她也悄然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小偷走到了一个拐角处,看小偷把钱包打开,掏出钱后,把钱包顺手扔在了路边花栏里。
待小偷走远彻底消失后,她赶忙跑过去把钱包捡起来。——里面只剩下学生证、学校饭票了。
当她在学校把钱包送还给那个男生,并述说了路上的经过后,男生吓得脸都傻白了,“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敢跟着去了,钱包丢了就丢了,大不了饿几顿。你出了事情就不得了!”
……同学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我没想到一顿热腾腾的搅团,都泛上了我的心头。
无搅团,不聚会。无聚会,不情深。吃不够的搅团,说不完的同学情深。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