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老师

     监考不是个好差事，尤其是高考监考，用老师们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腾人皮呢！”

      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过份，真是这样的。“不能一直坐，不能一直转。”“不能迟，不能早。”“不要创新，只能照做。”不说别的，就这些个规定，都让你头疼。在漫长的考试时间里，真是在煎熬。尤其是语文科目，两个半小时，提前半个小时进试场，收试卷清点试卷到装订试卷，半个小时根本出不来。高考监考流行一句话：“快就是慢，慢就是快。”这话，在我们工作中生活中也很有意义：做事要尽力做细致，再快的返工都是慢。

      关键参与高考的老师，学校要先培训一遍，考试前天下午考点主考还要培训一遍，领导们再跟着加个压，人的精神几乎要被拿水泥浇筑了，神经都像保险丝，一碰就能断了。——责任太重大了！

      那一年，我们备课室个四十五六岁的女老师被抽中高考监考，她给紧张得爬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半天。最后，愣是找人给领导说情，才叫另外一个人替换了。

      虽说高考监考有补助费，在十多年前工资是两三千的时候，二百块钱监考费如果还有点吸引力。那么，现在房价涨到一万多的时候，四百块钱的补助费吧，用一个年轻女老师的话说，“看够给我买个面膜或者唇膏不？”

      所以，现在各学校安排高中考监考，就跟八十年代生产队队长派活一样，简直安排不下去。很多学校干脆轮流：高中的监高考，初中的监中考。或者监了高考的不用监中考，监了中考的不用监高考。必须均匀安排，否则就有点麻烦了。

      早几年的那时候，试场里连凳子也没有，你只能缓慢匀速地巡视。后来，有了一张凳子，可以轮流坐一下。即便这样，有那些女同志，两天监考下来，脚也肿的像面包。

      你要是爬监控里看一下，好笑极了：有的数着教室黑板上方挂的表前后踩步子，有的在《考生守则》和《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摘录）等四个条文跟前过来过去，有的就那么像蒙着眼睛拉磨子的驴一样，绕着试场转圈圈儿，——我反正在监考的时间里，几乎快把《考生守则》背过了，不是我吹嘘，标点符号都不差。

      在本校考点监考还好说，自己很熟悉，漫长的中午时间可以找地方眯一会儿。最难受的是在其他考点监考，没地方休息，只能干坐着等下午考试时间。

      那一年，一个兄弟学校老师去另一个学校监高考，因为中午吃饭的问题，闹得很不愉快。

      出外监考本来就很辛苦，据说该考点也太差劲儿了：中午的饭半生子，吃不成。监考老师跟人家交涉，还是没办法解决。最后老师们一气之下把饭倒在了他们餐厅。

      按说高考也是展示一个学校形象的机会，无论从考生到监考老师，让外人看看自己学校的环境氛围，文化建设，餐厅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了么。可这个学校这样的做法，着实叫所有人大跌眼镜。老师们纷纷吐槽：监考了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再说了高考监考老师的午餐，本来就是划拨了专门经费的啊。

      监考老师们愤愤不平，跟上面打电话反映，又把这个学校的校长给损的，简直一毛钱都不值。

      那么多人把饭倒了不吃，这事儿就闹大了，最后教育局出面做了处理，责令该考点务必搞好第二天考试监考老师的午餐。听说，高考总结大会上还提出了严厉批评。

      我的监考经历，也是厚厚一本书的艰辛，简直比考生还紧张：自考前一天考点培训考试，几天都不敢胡吃胡喝，只能吃清淡饮食，以免闹肚子。——高考监考老师不能太过频繁上厕所。再说了，上一次厕所老师们自己都不好意思，还不要说两三次了。

      一大早7：00就得集中，坐车发往考点。很多人根本来不及吃早餐，只能随便凑合一下了。

      监考中午那一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年龄稍大的老师和中午要眯一下才有精神的老师。一般考点会安排简单的休息室，有些学校还给准备了凉席，让监考老师在会议室休息；有些学校是提供了几间学生宿舍，或者老师房子。

      我们那一年去一个学校监考，不知道咋回事儿安排的学生宿舍门钥匙找不到，门打不开。我们就溜达到学校操场附近树荫下的乒乓球台子跟前，坐在那里闲聊。——就这么点时间，你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老师，大概实在是顶不住了，吹一下水泥球台上的灰尘，再拿手胡乱擦一把，就横身躺着了。而且，才几分钟就呼呼呼地睡过去了。

      那一幕，让我印象深刻，心里泛酸。

      高考的时候，我们都怕考生紧张。其实，监考老师也紧张得不得了，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最后一科试卷收缴装订结束，才能长出一口气。

      那一年我们监考的考点，到监考老师集中的时候，突然有个老师惊慌失措地失声痛哭：“早上起来走得急，忘带监考证了。”学生忘带准考证身份证的现象有，监考老师出现这样的情况比较少。一般大家早上起来都会在第一时间把监考证挂在脖子上，以防忘记。女同志东西多，收拾起来比较麻烦，又不好带包。所以嘛，她那天早上急着出门就把监考证忘洗漱台上了。

      亏得她家住的不远，来回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考点外面有警车备用，载着她跑回家取了一趟。明显她紧张坏了，脸色煞白，手脚都打哆嗦。——要是迟到了，那就成了事儿了，要通报批评的，甚至会处理的。

      昨天下午，遇到一个监考回来的。我叫他坐下来吃点西瓜，他把手摆得像打摆子一样：“不了不了，我浑身困乏没劲儿，连咬西瓜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赶快回家躺一会儿，明天还要监考呢。——改天啊，我请你吃大荔西瓜！”

      嘴里说着话，双手打着拱，拧身就跑了。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