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古风·乡土·地域——读汪曾祺小全集《受戒》随感

汪先生(曾祺)的大名,虽早有耳闻,但其文字,之前却很少接触。或许是因为缘分未到,年轻之时,血气方刚,喜欢看一些激情澎湃的文字,迷恋故事情节里的蜿蜒曲折。但人到中年,激情逐渐消退,喜好的文字连同饮食一样清淡了起来。文字清淡,并不意味着文字寡淡无味,倒是少了夸张,少了浓抹艳妆而已,文字间多了细细品咂的嚼劲。

汪先生的这本集子,最让我感慨的是那篇《岁寒三友》,而并非很多大家品赏的《受戒》。开绒线店的王瘦吾,开炮仗店的陶虎臣,画画的靳彝甫,这三个友人,虽历经风霜雪雨,但依然彼此关心,相互提携。在俗世间活出了松、竹、梅一般的精神来。这使我常常想起管虎执导的电影《老炮儿》来。当年风光四九城的老炮六爷,蛰伏于胡同深处,过着溜鸟、管闲事、发牢骚的无聊日子。却因为儿子晓波惹下的麻烦不得不重出江湖。六爷试图用自己的规矩来摆平事件,却无奈的发现,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敬重那样过时的规矩了。新的时代,有新的规矩。年老一辈被时代狠狠抛摔的惆怅让人感叹万千。在时代的剧变中,再江湖的义气,再古老的承诺,都仿佛不得不老去,或主动,或被动地,退居于历史文化博物馆。不知道这是时代之幸?还是时代之不幸?

汪先生的文字,熏染了许多的人间烟火。这并不奇怪,每一个作家都有滋养他的故土。贾平凹有商州,陈忠实有白鹿原。就连拍电影的贾樟柯,也有他的山西汾阳。汪先生的故土是江苏高邮,于是汪先生的文字里便有了高邮的故土人情。这并不难得,难得的是,能够从这烟火味十足的文字中能够超脱出来,有了一种清新脱俗、亭亭玉立的美感。不信?你听《侯银匠》里开场的唱腔:“白果子树,开白花,南面来了个小亲家。亲家亲家你请坐。你家女儿不成个货。叫你家女儿开开门。指着大门骂门神。叫你家女儿扫扫地,拿着笤帚舞把戏。”

汪先生的文字里,总能通过一些简练的描写,传达出一种庄重的氛围。《大淖记事》里,锡匠们为十一子游行的阵势,被汪先生写得让人记忆深刻。

我总觉得,读沈先生(从文)、汪先生的书,总要结合着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鲁迅先生的书一起读,方才有着以一敌十,触类旁通之功效。

写于2021年3月28日午

《受戒》;汪曾祺 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19年1月第1版;3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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