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十七)
串场人家(十七)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冯董两家,为二子和大花的婚事,几经周折,终于达成协议。二子娘掌握了主动权,心中洋洋自得,大花已六甲在身,做冯家的媳妇,是龛在碗里的鳖,十拿九稳。并且有时间性,他董家拖不起,丢不了这个人。我冯家尽可把弓拉得紧紧的,箭在弦上,何时发,怎么发?冯家胜券稳操。小九九一打,二子的婚事,省下了订婚上门一笔不小的花费。
一家不知一家难。去年老大结婚,债务还未还清,老二又赶了上来。男大当婚。这个道理,二子娘懂。正愁着请媒为二子说亲事。这不,好事逗上了门。大花这孩子,二子娘看着她长大。小时候,因为缺吃少穿,长得像个芦柴棒。又瘦又黄。一天到晚,拖上个鼻涕,发如稻草,光着个脚,跟着二子乱跑,活脱一个假小子,泼辣得很,看见二子他们上树掏蛋,她也要上。看到二子他们雪地里撵兔子,也趿拉着个不跟脚的鞋,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不舍,是个甩不掉的大泥团。夏天,当然是他们的天下,除了吃饭睡觉,全泡在水里,你追我赶,做鱼做鸦。一头栽进河底,憋着一口气,实在憋不住了,上来换口气,像条泥鳅,扒着河底的泥往前爬。肚子饿了,上岸驾轻就熟,不是香瓜就是小瓜。大河虾常常撞腿子。一趟猴子王,逮着一个,剥壳去头,那洁白粉嫩的虾肉,皮刚剥下,身子直抖。直朝嘴里送。有时能连碰十个八个,俗说生吃螃蟹活吃虾。拾到钳脚的大螃蟹,拾芝麻状斗,拿回家,河里一站,篮子左牵右牵,水清了,盐水里一倒,第二天拿出来,一顿粥,能吃上个三五个。不算稀奇。
稍大,到了上学的年龄。大花是大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花十岁上一年级,二子虽是三年级,都在同一教室,复式班,无论年级,男女生,同处一室。二子同大花,青梅竹马,尿尿盘烂泥玩大的,教室里,也常肩挨肩地坐在一起。大花不识的字,专问二子。一次,大花问二子“情”字怎么读,啥意思?二子也不懂,但在大花面前要面子,告知这个字的读音,并说,就是你我有情有意,将来做两口子。二子话一出口,教室内哄堂大笑。
童言无忌,一言成真。岁月把二子、大花拉扯到成双配对的年龄。无月老红绳一抛,无城里人的卿卿我我。更无梁祝的海誓山盟。就是两粒轻微如灰尘的一男一女,沾到了一起。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掺你的一个泥球。这泥球,滚到东,滚到西,两颗心,紧紧相连,不离不弃。虽有时身不由己,但总是粘得紧紧的,顺向而行。
二子娘对大花嫁给二子,心存满意,庆幸自己又娶了一房孝顺老实,勤劳能干的儿媳妇,不仅二子将来有福享,公公婆婆又多了一个孝顺媳妇。二子娘明事理,不是不愿为他们定亲,送上四样礼,办上几桌酒。也深知董家姑娘大花是头男长女,理应办得体面风光,男女双方都有面子。何况,在大花身上花的钱,还是由大花带到冯家来。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一钱逼死英雄汉。
大花有孕在身,董家急得如热锅之蚁。这张牌如不及时打出去,虽说小俩口你情我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有悖中国几千年传统。董家对二子做半子,是满意的,对二子知根知底。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几年,董家,尤其是大花娘,真亏了二子,补得及时,到位,一天好似一天。更有一说不出口的原因:董家无男,下面还有二凤、三妹尚小。还得由大花协助照应。冯董二家相隔不远,有什么事,一声喊得应。若是太远。把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姑娘真的白养了。大花娘想到这里,悟出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理,退一步天高地广。婚不定,不做新女婿上门礼。直接一捆柴,定带人的日子。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谈得还算不错。由二子带上几样象征性礼品,上董家送日子。
当时农村,送日子是个仪式,老式做法。表示男方将于某天某日带人,即正式娶亲带新娘子。该各家做的事,明确分工。日子已定,小俩口子还得有人带着,到街上买布,买十件头。买布,就是男方为女方买嫁衣。出嫁那天,新娘子必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穿上婆家的新衣服。上轿、上船、上车,或者步行。小鞭一挂,新郎、新娘,踩着小鞭的碎屑入得洞房,就开始了人生真正的女人生活。
日子送了,对大花来说,吃了定心丸。虽有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的感觉,毕竟,瞎子磨刀望见亮了,一旦进了冯家的门,大花成了二子的婆娘,昔日的流言蜚语必定销声匿迹,不攻自破了。想到这里,趁着没人,大花挨到二子身边,套着耳朵,向四面张了一下,说道:宝宝好像在肚里动了。又悄悄地拉着二子的手,放到肚子上,让他感受一下,将做父亲的喜悦。二子忙丢下茶碗,乐得象个大小伙,一阵雨点般的吻以后,不由自主,粗糙有力的手向上移去。撩得大花粉面如烧,似盛开的桃花。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