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月光,你有闲情吗?
“他又有局,真烦人,挣钱不多事儿挺多,说他还不爱听。艳艳工作后也不爱回家,三天两头说加班,谁知道真加假加!”
电话里仿佛伸出一双手,紧紧扼住我丰满的脖子,如同这粘腻的天气,搞得人呼吸不畅。活动一下身子,换个耳朵倾听,才发现电话已经有点烫手。
通话结束前,我说:“哪天出来走走,奥园晚上很漂亮,离你家也近。”
“我哪儿有那闲心,除了上班还得收拾屋子,做饭,伺候那一老一小,我就是这个家的佣人!@#¥%……&*(*……。”
声音迟迟不散,对着镜子我发现,肥厚的耳朵有点像卤过。
伸手打开手机音乐,让卡朋特来帮忙降温。
朋友有烦恼喜欢和我聊,很是诚惶诚恐,这是一份厚重的信任,一腔真诚的情意,我必是欣然接受。
有人问,你这样一天到晚装垃圾,内存不会坏掉吗?不怕哪天自己发疯吗?
还好吧,我有卡朋特,有Ne-Yo,有看不完的风景,追不完的剧,寻觅不完的美食。
我的信条,烦恼,只要愿意找,总会有的,不如用找烦恼的时间,去找找好心情。这信条我不藏私,唐僧教化般传递给信我的人,一起放下烦恼,去寻一些美好。
“他又去酒局了,说什么领导安排必须去,他算老几啊!他以为自己是根葱,可谁拿他炝锅啊!”
“艳艳又说加班,打扮得跟夜店服务员似的,谁信!问一句顶我一百句,她是我妈!……”
“今天月亮特别好看,你多久没好好看过了?”
“你发烧了?没事看月亮干嘛?”
“我当你是葱,来,一起炝锅!”
“行了吧,床单还没洗呢,浴室也让艳艳用得脏了巴叽,我哪儿有功夫看什么月亮!”
放下电话给她发微信:“三十年光看他,就是朵花也看恶心了。二十多年盯着她,是宝贝也盯不值钱了。看看别的吧,好久不看的事物,哪怕只是一朵云,一片草,你也能看出美好来。”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云能当饭吃?草能当衣服穿?我的家把我拴在这儿寸步难行。”
转身,走向门外,社区公园一片寂静,散步的人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安宁,说话都轻轻的,走路都慢慢的。
拍下一片月光,录下一串灯影,发给她,留言:我有月光,你有闲情吗?
她没回话,良久,良久。
学生时代,我们一起谎称上舞蹈课,骗过家长跑去街上瞎转,只为看一眼大大的,黄澄澄的月亮。梳着齐耳学生头的她,仰着细长脖子像凝固住的雕像,似是要从月亮里发现什么旷世奇迹。
同现在一样有着粗壮脖子的我,伸得颈都找不到椎了,也感受不出月亮有什么可看的。却因为她是我的死党,我在意她的感受,而努力地撑住过于沉重的脑袋,假装很是欣赏。
在她千分不舍万分不愿必须要回家的时候,听她说:“我能感到自己就在那上面,有嫦娥,有玉兔,可惜想象不出吴刚来。仔细听,我还能听到玉兔捣药的声音。”
我喜欢点着半是晕眩半是迷糊的脑袋,哼哼嘤嘤地附和:“嗯,嗯,我也能看见,能听到。”
其实,我骨头里回音:“有什么鬼,不就是个大圆盘子吗?里面还没有一点好吃的。”
月亮,我匆匆变老间发现它很美,很宁静,真的可以望到嫦娥,确实有玉兔捣药。而她,却已然无暇观赏,只是忙着唠叨,赶着焦灼。
是月亮变了,还是我们变了?
转进咖啡厅之前,有人从背后给了我一个熊抱,足以将本熊连根拔起。
“你有月光吗?我刚好有点闲情。”
月光下的她,丰腴得有点笨拙,可我追寻着影子知道,她还是月光下那个细长得让人艳羡的女孩儿。
月光从未改变,而我们也可以保有一点闲情,在繁琐之余,在艰辛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