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小说连载三)
这件事以后,我专心学习,再也不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学习成绩也直线上升,等到期末考试时,总成绩一跃进入到年级前十名以内,我从心里感激我们的女班长。
同桌体委姚文和我什么也干不到一块儿。
劳动课上,班长把我们两个分到一组去大操场除草。毒毒的太阳下,猫着腰才干了不过十几分钟,学校体育队的几个愣小子抱着篮球来了,姚文于是向我说声“拜拜”,脚底抹油----溜了。我这个气,但又没说什么,不一会儿,班主任和佟雪来检查各组劳动进度。
“顶你落后啦,惊雷,使劲啊!”
“我干不快了,老师。谁安排的就让谁来干吧----人家全是两个人一块儿,怎么就我一个人呢。”
瞧着别人全都快干完了,我还在少一半儿上,自己脸上不带劲,心里恨体委姚文,分组人员又是班长安排的,我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佟雪身上。
“那个,姚文呢?”
“你看啊,”我手指远方,姚文他们几个在篮球场上玩的正欢:“看见了吧?”
“好吧,一会儿我来和你干。”
佟雪叹口气,摇摇头。和老师一起去检查别的地方。我索性坐下来,呆着,不干了。不一会儿,班长回来了:
“坐着干嘛,起来,我和你一块儿干,快点!”
我自当刚才班长是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这下可好,反将了我一军。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跟着佟雪一起除草。
我们虽然都是农家子弟,但从小都是从学校里长大,什么锨啊、镐啊、锄啊,全是外行,根本不会用。累得直喘粗气,活儿也没干多少。我懈气了,又扔下铁锨,蹲下来揪下一棵草,放在嘴里无聊地嚼着,看佟雪干,自己当起监工来。
“哎哎,惊雷,干啊----我这费劲拔力地帮你,你倒一边儿凉快,真好意思啊。自觉点儿,快干!”
“草长得好好的,铲了干啥,人家草坪还要种草呢。”
我嘟嘟囔囔地站起来,为自己偷懒找借口。
“让你干你就干,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
放学时间到了,佟雪抬起头,擦把额头上的汗。
“惊雷,你累不累?”
“怎不累呢,快累死了。”
“那你回家吧,到时间了。”
“可这活儿……”看看还有很大一截子没铲完,我好象一下子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一样:“剩下的这点儿……怎么办?”
“你回去吧,”她把辫子甩到脑后,笑了,露出满嘴整齐洁白的牙齿:“我找几个人,一会儿就干完。你不用管了,回家去吧,不早了。”
“那…….我走了。”
“走吧-----半路上慢点,车多。”
“哎!”
我答应着,满怀内疚和喜悦地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文就咬住我的耳朵。
“不错啊,惊雷。”
“什么不错?”
“有人帮忙呗,”他仰起头,话语中分明带着另外一股味儿:“跟你说,她可不是谁都肯帮的,”
“去你妈的吧!”
我一时火起,抬手一拳砸在他肩上,他哎呦叫一声,咧咧嘴,却没有生气。
我们的成长,是与男女同学之间那层神秘莫测的交往紧密结合的,所以,也就有了我的回忆,也就有了一个个的不由你不信、可爱的小故事来。
佟雪的同位名叫张菊,人送外号“东瓜”。不为别的,就因那身圆圆的肉膘和那上下一般粗细的体型,个头不高,很像我们乡下菜园子里那种又粗又壮长满绿茸茸的东瓜。也许是君子好逑吧,此君居然对我的同位,要人头有人头,要长相有长相的体育委员姚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姚文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所以,暗暗的,她又恨上了佟雪。
在我们班上,佟雪是有自己调位特权的人。1985年冬天有一阵子,天气太冷,佟雪曾经把自己的座位调剂到炉子边上(我们农村的学校那时还没有安装暖气)。早自习时,值日生打扫炉灰像疯了一样,弄得位上尘土飞扬,炉子边上呆不了人,“东瓜”这时还没到校,于是,佟雪便拎本书到我的后位来上自习。这本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有些“神经质”的“东瓜”偏不饶这个碴儿。
那天,大概是1985年临放寒假前的一个礼拜三早上,班长照例又在早上扫值日时候坐过来。不知怎么的,“东瓜”来的早了。围着耷拉到地的大围脖,眉毛花白,不知是霜还是化妆品。一手关门,一手嘘着寒气,背靠住门,眼睛飞快地把教室里每个角落都遛一边,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位上,见佟雪坐在那儿,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她又瞧瞧炉子边上,卡卡嗓子,眉毛向上挑起,扭扭搭搭的,嘴巴鼓着,莺莺地吐口白气。
“嗬----老佟倒是稀罕我的这个位子啊,放着暖和的地方不呆,跑这儿来,不冷吗?”
值日已经做完,同学们正专心致志地读书,她这么一咋呼,几十双眼睛马上从书本中转到这里。我也回过头,见佟雪站起来,脸色红润,面带微笑,瞧瞧别的位子。
“我这不是怕你冻坏了身子嘛,让你一来就到炉子边上暖和暖和,你还不领情,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是吗?那敢情好,谢谢啦啊,”“东瓜”晃晃悠悠地过来:“要不明天咱们换换位?”
“行啊,助人为乐,不用明天了,现在就换了。”
佟雪说着,自己又坐下来。
“好,你坐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大家哄地笑了,又俯下身子上自习。
“看她那个德行!”
姚文瞧着“东瓜”扭扭的背影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学校操场的草坪变成了白色,几棵休根的花也埋上了土。班主任从她的对象家里弄来许多花生,炒熟后,请班上的几个委员----她的左膀右臂去吃。我在班上一无权二无职,算是吃客里的唯一“民主人士”。吃就吃呗,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更何况,那时候,在我们的意识中,能够有幸得到老师的邀请,吃到老师的东西,那是一种荣耀,丝毫不亚于旧时吃到皇帝老子的御赐宴,是高人一等胜人一筹的标志。
老师的宿舍很干净,窗台上有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开得很好,闻闻,有股沁鼻子的香气,我忍不住挨个捏过来,这时,佟雪像主人一样,扎着条围巾,又是找水又是搬凳子,里里外外的张罗个不停,见我闻个没完,便走过来,挺高傲的神气问。
“知道什么花吗?”
“不知道。”
我实在不知道,如实回答。
“这叫腊梅,冬天开的,越冷越好看。”
佟雪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点点头,表示懂了,同时又很不服气:
“就你懂,显摆似的。”
“哎哎-----你说,你说什么啊?”
佟雪使劲搡我一下又杵了我一把,这两下,虽然说是嗔怪,开玩笑的,但也有些力量,我站立不稳,一屁股坐下来,她却得意地笑了,笑得我脸上直发烧。
“来来来,快吃,趁热吃。”
班主任端着炒好的花生从里屋出来,佟雪杵我的动作她看了个正着,看我的尴尬样子,忙过来打圆场。
众人有说有笑开吃,只有我的心里上下翻腾,这顿炒花生的味道,我至今也忘不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东施效颦也是追求一种美,“东瓜”张菊这个同学,人虽说长得不那么出众,但打扮起来却从不含糊。只要一有时间,不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那个脸抹啊抹啊,脖子又不经常洗,和脸形成鲜明对比。化妆品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辣酥酥的,直呛鼻子。体育委员姚文同学由于受不了这份“熏陶”,自己和后面的同学一商量,换了位去“避难”,我也是有点受不了,但在下意识中却不愿离开。可是心里对张菊涂脂抹粉也烦气透了。
上午二节课后,她又掏出小镜子抹开了。那股味儿特别窜,呛得我直咳嗽,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哼哼两声鼻子,一咬牙,啐口唾沫。
“假臭美,啥他妈味儿?”
“东瓜”不是省油的灯,不是那种什么话音儿也听不出来的傻瓜,也从来不吃这个哑巴亏。我骂完了,她马上就站起来,挑着鼻子,歪着嘴巴,脸上那层脂粉也来不及摊开,堆成一片一片的,好像个唱戏的脸谱。她目露凶光,指着我。
“你骂谁呢?”
“骂你!”
我傲气地一拨浪脑袋,也站起身来。忍了这么长时间,今天可得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说着话,我的眼眉突突直跳。
都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其实有的时候有的场合也不尽然。每当班上男女同学干架,同性相吸的架势马上就摆出来,男女两大阵营自然而然地围成两伙儿。新的同位张国强首先和我一起站起来,接着,体委姚文他们后面的男生也围过来,他们边帮腔边吸抽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恶心,嗯。”
“这个味儿,真的不怎么样------哎,惊雷,你们两个因为啥啊?”
“得了,得了,别咬了。呵呵,这个味儿,忒难听!”
“东瓜”张菊不理会他们,目标只对准我一个。她从位上闪出来,吵吵嚷嚷往前探身子,同时两手自然抬起-----她要挠人。这套准备动作我早就领教过了。不久前,她和班上另外一位男生打架,临动手挠人前就是这个动作。于是,我嘴上继续战斗,身子也下意识地从位上挪出来,慢慢后退,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不是怕她,好男不和女斗。再者说,我一个大小伙子,真要让一个小丫头挠了也不合算-----上回那个男生现在脸上还有痕迹,跟五线谱似的,成天价让同学们拿来取笑。女的碰着男的一点也留下痕迹,真要让她挠上,好说不好看。
“你说你这人,人不大毛病不小。”
“就是,人家爱抹啥抹啥,懒得听别处呆着去。”
“人家自个愿意,嫌味儿不好把鼻子堵上!”
几个女同学这些帮腔的话与其说在谴责我,倒不如说在讽刺张菊,这更激起了她的愤怒。“东瓜”也不理会他们,哼哼着鼻子,两手半虚半挂,跟练猴拳一样,一付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再骂!有本事你再骂,再骂试试!”
“骂了!他妈的,再骂你又怎么样!”
我可不吃这套,虽说心里有点胆怵,但嘴巴上一点不软,诈着胆子,边后退边又硬生生地回了一句。这下子可捅了蚂蜂窝,只听张菊嗷地叫唤一声,隔着两名劝架的女同学哭闹着扑过来,眼看就要抓着了我,我吓得连连后退。也就在这时,一直尾随在张菊身边一声不吭的佟雪突然闪到我们中间,挡住了张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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