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个又何妨

几天前，把手机落在出租车上，打了几次电话催要，司机似乎比我更需要它，只好忍痛割爱。没了手机，原以为会很不方便，没想到却觉得很舒服。每天晚上不必再给它充电，早上也不必记着把它放进公文包。出去吃饭或看电影，可以安安心心、从从容容，不用担心有电话打扰。这样过了几天，好像什么事也没耽误。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因为我既不做生意，也不当官，没有什么紧急的事非要找到我不可。我猛然惊觉：做一个不重要的人原来是如此舒服！但我们却总是为了做一个重要的、有身份的人而奋斗不息，即使身心俱疲也在所不辞！为了做一个重要的、有身份的人，当然要拥有很多东西。某一产品的广告词就是：呼机、手机、 XXX ，一个都不能少！每次看到这个广告，我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他妈的，少一个又何妨！”现在我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了这一点。

正是因为在生活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一个都不能少”，我们变得越来越脆弱。有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把纯净水喝光了。第二天刚好是休息日，为了免受缺水之苦，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水店。没想到等了三个小时，水还没送到，再打电话询问，说是水送错了，只好声色俱厉地叫他们赶快送来。说是“声色俱厉”，其实是“色厉内荏”——若真的不给送，只有渴得更苦。我不禁开始怀念当初没用纯净水的日子。那时我一天烧三壶开水，一壶饮用，一壶洗脸，一壶泡脚，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如今，那三个开水瓶早已不知所踪，于是只好“受制于人”——纯净水票用光了，还得赶快再买十张。

其实我也知道，生活中的很多“一个都不能少”往往都是物质文明发达的结果——迅捷的通讯设施，便利的交通工具，体贴入微的家用电器，无一例外地提高了我们的生活质量。但是对物质文明的过度依赖，将使我们付出巨大的代价。日本人担心他们的下一代会站不起来，因为汽车的普及极大地退化了他们的双腿和双脚。比起身体上的代价，精神上的苦痛更加令人担忧。拥有越多，自由越少——对于这样浅显的道理很多人都视而不见，仍是拼命地去“拥有”，生怕“拥有”得不够多。英国有一句名诗：“赤身走路，更有胆略。”我们不必做得这么绝对，只需试着丢掉一些看似“一个都不能少”的东西，也许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1年8月3日《检察日报》急话闲说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