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红团团
(朗读者:原野风)
转眼就到了腊月廿六、七,那是一个与过年无限接近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掸尘、洗涮、杀鸡、杀鸭,储备汤圆馅、上街置年货、扯布做新衣。小孩子则洗澡、剃头,迎接着过年,连空气里都流淌着浓浓的年味。
那两天,是做红团团的日子,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我们那一带有着做团的风俗,它流行了多少年,已无法考证。总之,它有着与汤圆一样的含义,只是个头要比汤圆大,也是团团圆圆的象征。做团就像是一个信号,提醒人们,马上就要过年,家人相聚了。
与捣年糕相似,做团同样先要将米磨成粉,它与前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年糕没有馅,而团有馅。其次是两者之间形状的不同,年糕属长方体,而团是圆的,像一个球。
母亲永远都是家中是为劳累的一个人了,她不但要磨粉,还要炒馅。团的馅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甜的,另一种则是咸的。甜的可以由黄豆粉,饼干、豆沙等组成,伴上糖,但糖不可能是纯白糖。那时候白糖稀少,是走亲戚、看病人的珍贵礼品,舍不得用来做馅。绝大多数人家用的是黄糖、赤砂糖甚至糖精水,反正只要能甜就行,根本不像现在那么讲究。而咸的却缺少花样,只有咸菜、罗卜或者笋几种。只是我常常奇怪,我们那儿是盛产海鲜的,却从没见过用海鲜做馅的团。
甜团的馅子事先需要炒熟后在捣臼里用小石杵研成粉未状,放进粉饼里,一张粉饼一小勺馅。粉饼需要尽量均匀,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太厚咬上去全是粉,不好吃。太薄的话,一蒸,容易破,漏馅。然后将粉饼包起来,捏成一个球,摘去收口处的蒂头,与做包子一样。
如果做的是甜团,还需要有两道工序。将做好的团放进淘箩,一次一个,不能放太多。淘箩里事先散着许多用水浸饱的米,轻轻转动淘箩,让团沿着箩壁四处滚动,尽量将米均匀地粘在团上。
接下去,将团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等候多时的蒸笼,排排队站好。挨个用手指头在每个团的上面按一下,形成一个凹陷,撮一点调好的红米或者绿米,使它看上去漂亮些。也许,正是因为这最后的一道手续,我们那一带把甜团统称为“红团团。”
做咸团比较简单,它不用滚,也不用撮米。只把馅在锅里一炒,放进粉饼里,捏成团,就完事。而且,每一户人家每一次做团,甜团的数量永远要超过咸团。至今,我仍搞不明白,为什么甜团要比咸团来得精致和重视?难道仅仅是为了日后的区分容易?抑或是甜团除了团团圆圆寓意外,更寄寓着今后日子甜甜蜜蜜的深意?
由于滚团与撮红都比较省力,不需太多的技巧,所以,通常也就由我那样的小孩子来担任。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兴奋,也乐意干这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劲头渐渐消退,再说,手也开始酸了。于是,便想着偷懒。把两个甚至三个团一起放进淘箩,或者短时间内快速转动淘箩。每当此时,母亲便会腾出一只手,在我的脑袋上轻拍一下,一边严厉警告说:“别这样滚,当心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是癞头。”
当时,我自己还只是一个小毛孩,不可能去考虑生孩子之类如此遥远的事。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刚才那样的方式滚出来的团,有的地方根本没粘上米,确实成了癞头,而且很多团的形状也扭曲变形了。
有时候,当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大人们还会心情开朗地在孩子们的额头上印一个红色的图案。而孩子们也心甘情愿,高高地扬起脖子,眼睛微微闭起,把额头腾给大人们,然后,蹦蹦跳跳地出去。
那年头,像我这样的孩子,额头上都被印过红印,还不想轻易擦掉。大家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只要观察一下额头,就可判断谁家一定是做过红团团了。
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是任何时候都可吃上红团团,无需等到岁尾,只要想做就做。如此一来,作为红团团曾经的符号意义也就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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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