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局——大唐帝国的后半生 NO.204 深不可测

NO.204

从字面上看，这句话似乎并没什么问题——除了鱼朝恩因讲得太激动而口水喷得比较多。

但我们中国人讲话向来是不能只看字面意思的，正如我老婆说我“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并不是说我真的打不出——其实这一点我反而很擅长，其真正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人是个闷葫芦——这也不是说我真的是个葫芦，而是说我这个人比较闷骚……不，比较闷，话很少。

鱼朝恩这次说的“鼎足折，覆公餗”也是如此。

事实上，在中国古代，鼎有着非同一般的含义，它通常被视为立国重器，代表着国家和权力，比如“问鼎”意为图谋政权，“定鼎”意为新王朝定都建国，而“鼎足”也因此有了它的象征意义——代表宰相，寓意宰相如鼎足一样承担国家大任，如汉朝的张衡所作的《南都赋》中写道：周召之俦，据鼎足焉，以庀（pǐ）王职——西周的周公和召公，身居执政之位，以辅佐帝王。

显然，鱼朝恩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鼎足折”，其实是在讥讽宰相水平不行！

这一点，任何一个智商不是负数的人都听得出来。

当时在场的宰相有两人，一个是元载，另一个是王缙——著名诗人王维的弟弟。

听到鱼朝恩公然侮辱自己，王缙怒不可遏，血压飚到二百五，脸都气得变了形；而元载却依然面不改色，依然谈笑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鱼朝恩的话，抑或根本没有听懂鱼朝恩的话。

事后，鱼朝恩对左右说：在这种情况下，愤怒是人之常情，元载竟然还笑得出来，此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应该说，他判断的没错。

元载确实是个非同一般的厉害角色。

实际上，对于盛气凌人的鱼朝恩，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鱼朝恩仗着皇帝的宠幸目空一切，肆意凌辱包括他这个宰相在内的文武百官，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在鱼朝恩面前，元载始终唯唯诺诺，从不与其发生冲突——鱼朝恩再怎么蹬鼻子上脸，他都依然保持笑脸；鱼朝恩再怎么没事找事，他都依然若无其事。

但在内心，元载却早就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鱼朝恩拉下马！

不过，老到的他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打算借力打力。

他把一个本来并不相关的人牵扯了进来。

这个人就是郭子仪。

公元769年正月，郭子仪照例回京过年。

初七这一天，他收到了一份意外的请柬。

请柬是鱼朝恩送来的，邀请他去章敬寺游玩。

章敬寺是鱼朝恩所建的一座寺庙。

当时李豫笃信佛教——其实他本来并不信佛，只是他手下的三个宰相元载、王缙、杜鸿渐三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后来在元载等人的影响下，尤其是仆固怀恩在关键时刻离奇病死的事发生后，他开始相信因果报应，潜心向佛，还在宫中供养了一百多个僧侣。

鱼朝恩投其所好，向皇帝提出愿意献出自己在通化门（长安城东北门）外的一个庄园，将其改建为佛寺，为章敬太后（代宗李豫生母吴氏）祈福。

很快，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建了起来——由于工程太大，整个长安的所有木料都不够用，鱼朝恩便奏请将曲江池的部分楼阁以及华清宫观楼等多个著名建筑拆毁，以供应章敬寺修建所需。

章敬寺建成后，李豫曾数次在那里设斋行香，祭祀先祖。

不过一般的时候，寺院并不对外开放，只是鱼朝恩的私人住所。

现在鱼朝恩邀请郭子仪造访章敬寺，到底有何居心？

郭子仪很迷惑。

众所周知，他和鱼朝恩之前曾有过矛盾，且从来没有任何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