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多愁怨
老来多愁怨
文/沙漠里的天
(1)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一声惊呼,劈开了夜的宁静,左邻右舍的灯次第打开,把街巷照得如同白昼,人们手里拿着棍棒和水桶匆匆向张老蔫家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人们边跑边向站在门口的张老蔫媳妇翠花婶寻问。
翠花婶惊慌失措,战战兢兢地说:“老蔫把一瓶子安眠药全吃了!还喝了好几碗热水……”翠花婶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
大家放下棍棒,傻傻地愣在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以为是来了盗贼或是着火了,听到呼声就赶忙跑出来,有的手里还拎了水桶,桶里的水把裤腿打湿了一片片。
“赶紧快送去医院或是接医生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摩托车发动马达,很快接来了村里的乡医。
灌肠,洗胃,输液,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张老蔫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向四周巡视了一下,左邻右舍的乡亲和泪流满面的翠花媳妇把他围了一个圈,用惊恐地眼光望着他。
“大叔啊,你有啥事?和大家说一说,有困难大家一起解决,也用不到寻死觅活的啊!”他的侄子铁蛋说。
张老蔫望望大家,又望望哭成泪人的翠花,用手一拍自己的头顶,打个唉声说:“我不想活了,我喜欢的姚云要结婚了!”张老蔫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2)
姚云是邻村的小寡妇,她丈夫在两年前得肺癌死了。她虽然五十多岁了,但风韵犹存。苗条的身材,凹凸有致。一头卷曲短发,染成了微黄色,一对金耳环在她厚厚的耳垂上闪闪发光。那可是全村老少爷们的梦中情人。
张老蔫和她是同学,从小在一个学校上学,又都是文艺爱好者,张老蔫喜欢拉二胡,姚云喜欢唱歌跳舞,在那个样板戏的年代,经常在一起排练节目,所以两个年轻人的心擦出了爱的火花。
世事多变,命运多舛。张老蔫家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掉了家中所有,变得穷困潦倒。而姚云的父亲又是个爱财如命的酒鬼,500元钱把姚云许配给了家有果园的蔡青家。在那个年代,家有果园的个体户不多,所以姚云过得也算称心如意。一个女人,吃喝不愁,又生了一双儿女,这也就是万人羡慕的好日子。
张大蔫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心中的泪和着酒杯中的酒一起吞咽。后来,村里来了几个南方要饭的人,其中有一个姑娘,面黄肌瘦,衣不遮体。张老蔫的妈妈可怜这个姑娘,把她的最好的衣服给姑娘换上,还给她做了热气腾腾的白薯面疙瘩汤,姑娘吃饱了,面色红润了,也煞是好看。张老蔫的妈妈就把张老蔫介绍给姑娘,问愿不愿意留下来做她的儿媳妇。姑娘一想到家中发大水,已没了亲人,能有个家正求之不得,所以面露羞涩,答应了婚事,这就是张大蔫的媳妇翠花婶。
婚后,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天生聪明智慧,都考入了城里大学,有了令人羡慕的好工作,也都建立了幸福的家庭。村子里人爱开玩笑,都说张大蔫走了狗屎运,捡了没花钱的媳妇,南北地域差距,遗传因子都是精华,所以才有了双脑筋的儿子,从农村走入城市,这是多少个家庭日思夜盼的事情啊?
岁数大了,衣食无忧了,负担轻了,每每拿出二胡来,抑扬顿挫,婉转悠扬的二胡曲子声就会把张大蔫带入那个青葱岁月。眼前总是姚云轻柔飘渺的歌舞,他的眼角就会成串的眼泪喷涌出来。
(3)
前些日子,听说蔡青死了。张大蔫彻夜难眠,其实婚后去镇子上赶集,他也曾遇到过几次姚云。两个人走对面,站立一会儿,用深情地眼睛望望姚云像云一样的卷发,都能让张大蔫兴奋几天几夜。可是,毕竟都有了家庭,两个人也只能问候一下匆匆离别。
蔡青死了,张大蔫的心动了。他想立刻跑去安慰姚云,倘若他有困难,他会第一个帮她。
,他去镇子上赶集,路过姚云家门口,大门紧锁着,他在院外徘徊了好一阵儿时间。正当他想回家时,姚云手上举了输液瓶从巷口走进来。满身的疲惫,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蜡黄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他快步走向前,一只手接过姚云手里的输液瓶高高举过头顶,一只手轻轻搀起姚云瘦弱的胳膊,帮她开门,看液,像个多年的兄妹,又像多年的朋友,心中没有任何芥蒂……
“云,我们能不能从头再来,让我们为自己做一次主,过几天在一起的日子啊?”张大蔫颤抖着说。
“哥,别瞎想,你还是有家的人啊?我们怎能那样,翠花嫂子那么好,我们怎能那样?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再是童年的自己,我们的孩子都在远远的看着我们啊!”泪在姚云的脸上滑落,她伏在张大蔫的臂膀上哭个不停……
再过几天,张大蔫去看姚云,院门紧闭,一把大锁在阳光下,锈迹斑斑地诉说着离别的凄苦。
听邻居说,姚云被城里的女儿接去了,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这次女儿给她介绍了城里的退休干部。
张大蔫脚步沉重,一点一点走进镇上的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天上的云遮住了太阳,黑压压地在头顶盘旋,他的心死沉死沉地,透不过半点气来。
(4)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想笑,却笑不出声来。“大叔啊!你多大岁数了,还玩浪漫?你让我翠花婶怎弄啊?老无所依啊?”铁蛋大声呵斥着。大家偷偷背过脸笑……只有翠花婶像木头一样坐在那,半天一句话也没说,眼睛愣愣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相依为命一辈子的人,心里却爱的不是她,这让她情何以堪呢?要是还年轻,她还可以流浪,要饭,可是到了这个岁数,让她怎么办呢?她的脑袋高速运转着,又好似停止不转了,她木纳在那一动也不动。
过了几天,张大蔫从床上爬起来,有了精神,翠花婶却抑郁了。
夕阳下,树荫里,二胡的声音悲哀凄凉,翠花婶坐在轮椅里傻傻地望着山的那边,张大蔫陪伴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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