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帽|原雪瑞(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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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刊《天赋文学》报二期新颜
天赋文学社
2019年9月19日

文学时代微刊·总第3906期



摘帽(小小说)
文/原雪瑞(山西)
会一散,局长就直奔单位。
局长一看有的科室门还没开,便急吼吼地吩咐刚来的公益岗位小芸,通知机关全体人员马上开会。
小芸做人扛在前,用极好的分寸把握着电话沟通的语言艺术。办公室电话放下没多久,楼道里便由远而近传来一片脚步杂沓声。单位会议室显然还没来得及清洁,微尘习惯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守着日子的煎熬。全体机关工作人员鱼贯而入,自顾自拾掇着自己占定的座位,而后表情复杂地四下张望一番,便不约而同掏出各自手机开始旁若无人地滑动屏幕。
办公室主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小芸清点完人数,二话没说,抓起签到表径直去见局长。小芸开始彬彬有礼地给每一位倒水。
局长进来落座环视毕,一脸的不高兴。全体人员见局长脸色不对,立刻关机正襟危坐。
“现在——全县攻坚进入最后冲刺,刚才,县脱贫攻坚领导组通报了咱们所帮扶的村子,反映有的贫困户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哪年被列入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甚至有的连哪年脱的贫也不知道——”局长哼哼哈哈着以一贯的慢条斯理,干笑一声,显然脸色缓和许多。接着顿了一顿,镜片后不怒自威的目光逡巡着下边煞是现眼的十余个空位,“国考迫在眉睫,我们不排斥有些贫困户故意让咱们犯难。这样说吧,贫困户有情绪就是对咱们工作的否定。不过吗,编筐编篓全在收口。”局长末一句声调拔得老高。
继而,局长向左右看了一眼身边落座的分管扶贫的副局长和驻村工作队长。身边两位负责人赶紧迎合,尴尬地露出浑身不自在的神情。台下人开始有点不耐烦,一个个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非常时期,就说如何补救吧。”局长再度拔高嗓门,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并特意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敲打台下人。下边的人一下打起精神,欣喜的目光像一束束手电光直刺刺射向大头儿。大伙儿喜欢复杂的事情简单做,程咬金三斧定瓦岗,局长三招定能绝地逢生。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因为前阵子县里丑话说在前了,开一百次推进会,不如处理一个人管用。十月份片区已经有好几名驻村工作队员因不遵守驻村工作制度让临时工顶岗扶贫,或自己脱岗被处分。全局机关人员开始惴惴不安,所以一说下乡就发愁,过去是疯抢单位下乡经费,现在是在编人员没人想去。更何况国考检查过不了关,这帮扶责任人也脱不了干系。群策群应吗,不过局里出了事还得局长罩着。小芸呆萌可爱,刚来不知水深浅,居然还替局长下乡入户走访,也是后来纪委督查严了,不敢冒泡了。只是这反复的收支测算让人心烦。小芸隐隐地感到不对劲。
“一是上门跟贫困户把政策讲清,二是按乡里统一部署,补齐户档资料,三吗,咱上门不能空着两手去?!”局长话音未落,下边人一阵诡异地笑。
“送点啥好呢?”局长试探性地跟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会意地笑笑。
“我也私下问了一下其他单位——”局长漫不经心,有点阴阳怪气。
“这样吧,就从主任门市上采购些吧,老百姓也实用。”局长仿佛有点难为情,言下之意,还得靠主任来操心。
其他班子成员没人吱声。
主任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眼角尽是笑意。
“下去一定要跟贫困户再三叮嘱,国考期间,有人打电话,一定要接。可别连自己的帮扶人也搞不清。据说国考人员是省城某大学里来的。”主任不失时机地接过话题,讨好地望望局长,而后再三叮嘱全体人员。
“在座的,我相信都是聪明人,自己知道如何应对就行了。单位内部秘密,不要外传。”局长这才脸上堆起笑容。
“只因为到了冲刺之际,咱一般轻易不开会,我们只能不惜一切,挽救于万一。今天没参会的,互相通知一下。”局长临散会看着主任又吩咐一通。
然后,眨眼间,局长三步并作两步在楼梯口消失了。
台下边人员满腹牢骚,一阵阵喧哗。小芸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百密也有一疏。谁知年终岁尾国考人员偏偏来到局机关帮扶村,结果从户档资料填报上又查出了问题。原来致贫原因和帮扶措施牛头不对马觜,闹出许多笑柄。上边责成县里处理,局长为此到纪委作了约谈,分管扶贫的副局长因失职被摘掉了乌纱帽。
年终,局长在会上似在自怨自艾,又似在安慰众人,说了一通气话:唉,猪羊一道菜,就差这一下的了。
局长也有罩不住的时候啊。小芸终于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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