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二姐 | 程爱兰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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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姐

程爱兰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又落后的小山村，母亲生下我们兄弟姊妹四人，我在家中排行老疙瘩，和二姐相差八岁。我们的日子过得艰难，又充满温馨，因为我从儿时便肆意地享受着父母姐姐哥哥对我的关爱。

在那个还是生产队实行公分制的年代，家家户户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哥哥姐姐小时候常常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在我出生后，家里条件还好一点了，不至于饿肚子。我那个时候拖着一大把鼻涕，每天却能搞到一点除一日三餐以外的“美食”。

因为农村都是烧灶台，二姐农闲时，就去离家十多里外的山上砍柴，天不亮就走了，吃完晚饭时，姐姐才拉了一板车的柴火回来。

姐姐每次回家的时候，身上都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两只手满是被山上的倒刺拉的伤口。一看到姐姐，我就欢喜地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翻她的口袋，不出意外的话，常会有一些酸柿子、和酸浆果。

山上的野果子没有人施肥，也没有人浇水，味道又酸又涩，但仍然能够满足我的馋嘴。

二姐手上的伤口一直是反反复复的，脸上也常有很多的血痕。这些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只知道拿着二姐给我带回来的果子，跑去逗邻居家的小孩玩，并乐此不疲。

有一天，我对二姐砍柴的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想象那里是不是母亲的故事里神仙住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数不清的野果子，也许有一颗果子，人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吧。我想，我一定要亲手采到长生不老果子，送给我的母亲吃下。

禁不住我的反复央求，二姐终于同意带我去一回山上。那天，我拿着一把砍柴刀，端正地坐在姐姐拉的板车上，神气得像一个江湖大侠。

我们先穿过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而后又走上一条蜿蜒的泥路。二姐拉着板车，十分费力，衣服已经被汗水打透了。山脚下是一个黑乎乎的泥塘，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连车带人掉下去。我吓得一动不动地堆坐在车上，早已没有刚才的神气劲儿。

为了安全起见，二姐把车留在了山脚下。我跟在二姐后面，向山上爬，可是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姐姐便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让我好好呆着，同时把中午吃的干粮交给我保管，又嘱咐地好半天，自己便去砍柴了。

一个人实在呆着感觉没有意思，而且长时间没看见二姐感觉心里发慌。我便一点点向山顶上爬，爬一会儿玩一会儿。没想到一个人还真的爬到了山顶上，我终于看见了忙碌着的二姐，我在山顶上一遍遍呼喊着二姐的名字，大山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我的声音，我玩得开心极了。

玩着玩着，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大声地问二姐，摘果子的地方在哪，姐姐停下来，远远地指了一下山的另一边，我极目远眺，果然几棵歪歪斜斜的小树上，零零散散地挂着几颗青色的小柿子。我来到树下，却发现那里还长着一丛丛荆棘，在根部透出一点点红色，我不禁大失所望，原以为能满载而归，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就瘪瘪着嘴，要哭出来，姐姐来到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说，乖，一定要有耐心，你在这里玩一下，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我又气又恼的踹着身边的小树枝，想了想，来了也是来了，便专心致志地去采浆果。可哪有那么容易，荆棘用刺伤了我的手掌，拉扯着我的头发，还划了一下我的脸。我像进入了迷宫一样，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我便放声大哭起来，二姐听到我的哭声后，急忙赶了过来。神兵天将一般，一手挥舞的柴刀，一手扒拉开荆棘丛，一把从那地狱中把我解救出来。然后，二姐快速地采摘着那些一粒粒不起眼的小果实，塞在我的衣兜里。然后，又爬到树上摘下很多柿子，直接我的衣兜再也装不下了。我呆呆着看着二姐做着的这一切，感觉二姐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我又一次看见了二姐粗糙的双手，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依然很吓人，她就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就好像那双手不是她的手一样。有一刻，我心里痛了一下，仿佛一瞬间长大了。我挑了一个最大的柿子递给二姐，非得让她吃下不可。二姐接过柿子，摸了摸我的头，又继续忙去了。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现在回想起来，我心里依然有一点点疼。也为自己的年幼无知感到羞愧，为了一点口腹之欲，给二姐添加了多少伤害呀？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缠着姐姐，让她带野果回来给我了。

40年后的今天，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家庭，还有那些没有实现的理想。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我依旧栖身在二姐羽翼下，我才没有倒下。二姐心疼我，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着我的孩子，往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送过来。

也许在她的心里，我还是那个坐在她拉的板车后面的小妹妹吧。她还在尽力地帮着采着一枚枚或青色或红色的果子。

只怕我今生无以为报，姐姐的恩情。每每想到二姐日渐沉重的身体，我就不禁潸然泪下，又倍感无力。

姐姐，我亲爱的姐姐!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一对同胞姐妹，让我来做你的姐姐，爱护你，呵护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