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经验』扶正祛邪重脾胃 衷中参西起沉疴
肿瘤是我国发病率和病死率均高的恶性疾病之一,于尔辛教授在其四十余年的肿瘤临床实践和探索研究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治疗思想,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主要学术观点大部分都体现在中西医结合肿瘤学方面。
一、辨证论治。圆机活法
于氏认为中医治疗疾病,尤其是肿瘤,辨证论治是关键,依据中医理论,按照癌肿病人所表现出的不同症状、舌象、脉象和其他体征,进行辨证归纳分析,寻求“病因”,加以综合治疗,是中医在恶性疾患和疑难杂症中具备的优势。肿瘤和中医的“证”同时存在于同一患者体内,必定有其内在联系。有癌瘤先出现,使宿主体内引起一系列生理病理改变,成为证;也有宿主体内先起某些变化,有了证,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成癌;或者,某些因子同时促成癌和证。无论怎样,通过辨证论治,具有其遵循的规律。
虽然极早期的少数病人可能会无症状,无脉象,舌象方面的异常,如同常人,但绝大部分患者,特别是晚期患者,可以出现众多的错综复杂的症状,就要抓住主证和主要环节,即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予以辨证,确立病机,然后论治。不能墨守某一个“秘方”或抗癌中草药,希冀能起死回生。以肝癌为例,中医可有不同的分型:脾虚可表现为乏力,面色萎黄,便溏,舌淡脉濡;气滞则腹胀纳呆;湿热有目黄尿赤,苔黄腻,舌红脉滑数;血瘀见肝区疼痛,舌黯带瘀斑,阴虚则舌绛而干,苔剥脉细数等。不同的肝癌病人,或者同一肝癌病人在不同时期,会出现不同症状,治疗各不相同。脾虚予香砂六君子汤加减;气滞用枳实消痞汤加减,湿热予茵陈蒿汤加减;血瘀用失笑散加减;阴虚予一贯煎加减等;再如同一肿瘤的贫血症状,轻者治以补气,如黄芪,枸杞子;中者治以补脾,如党参,山药;重者治以补肾,如龟版,鹿角霜。因为轻者补气即能生血,其次光靠补气不行,补脾则生化气血精微,再重则病及肾,骨髓造血不畅,肾主骨,非补肾不足以生血。不同的肿瘤表现出同一病机,治疗可以相同。如胃癌,肝癌,乳腺癌等都可有气滞,通常予柴胡疏肝散调畅气机则会有效,这种同病异治和异病同治是辨证论治的精神实质。把肿瘤治疗辨证和辨病互参,是辨证论治在临床实际应用和灵活应用的具体体现。
另外,首诊辨证论治的正确与否,直接影响到患者的治疗效果。一方面为今后的变证辨证打下基础,观察到病程变化的确切病机,可合理地进行方药的加减化裁,反过来也影响患者对医生的信任程度和配合力度。故而每个症状、舌象、脉象都要细察,寻本求源。
二、重视脾胃。用药简捷
由于历代文献对癌的认识不尽相同,理法方药各式各样,即使在现代治疗中也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扶益正气、各具优势。于氏在具体实践中,十分注重脾胃观点,认为“谷入于胃,洒陈六腑而气至,和调于五脏而血生,而人资以为生者”,“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又“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若胃气之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重视脾胃观点是对肿瘤治疗行之有效的方法,可见于氏的许多观点受脾胃派影响颇大。
“饮食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脾为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胃主受纳,脾主运化,无论是饮食物还是药物都要经过胃的受纳腐熟和脾的运化吸收及其把精微输布,滋濡全身,发挥功效。而且肿瘤的发生有一部分尚是脾胃虚弱造成。“凡脾胃虚弱,或饮食过常,或生冷过度,不能克化,致成积聚积块”,更何况肿瘤治疗中,手术、化疗、放疗都影响到机体的功能,常有消瘦,乏力,腹胀,食饮不振,恶心,便溏,苔腻,脉细软等,脾胃虚弱之象。因此“积之既成,又当调营养胃,扶胃健脾,使之气旺间进祛病之剂,从容调理,俾其自化,夫然后病去人亦不伤”。其中张洁古的话最值得借鉴:“壮人无积,惟虚人则有之。皆由脾胃怯弱,气血两衰,四气有感,皆能成积……善治者,当先补虚,使血气壮,积自消也。不问何脏,先调其中,使能饮食,是其本也。”
于氏在补益脾胃中有其特点,第一是开胃消导为先,让胃府通过消滞导积后能接受水谷药物以助脾胃之运化,习惯用山楂、神曲、谷芽、麦芽、蔻仁、砂仁、焦山栀、陈皮、半夏等;第二是佐以调理气机,使气机调达通畅,脾气才能把精微输布全身,同时改善肿瘤患者常见的气滞征象,习惯用木香、乌药、大腹皮、枳实壳、橘叶、佛手、八月札、平地木,多为“忌刚用柔”之品,理气而不伤阴;第三补脾分别阴阳,温阳利湿常用党参、黄芪、茯苓、山药、白术.干姜,滋阴生津常用枸杞子、女贞子、知母、生石膏、沙参,唐容川有言:“脾阳不足,水谷固不化,脾阴不足,水谷仍不化,譬如斧中无水也不熟”。第四防滞避腻,每常用扁豆、生米仁、熟米仁、茯苓、白术等,很少用熟地,首乌以及一些“血肉有情之品”,用之不当有碍机体消化、吸收,不利于康复。
每观于师用药,简捷明了,君臣佐使,往往十味上下,屡见奇功。师曰:肿瘤病人,用药不在于量多力猛,而在于对症效专。病人本来饮食已不便,加上药物味浓气重,滋腻厚实,不仅食之不下,食下之后反伤脾。药忌轻灵,循序渐进,细水长流,况且能减少患者的经济负担,国家药物资源。
饮食调养也是重视脾胃的一部分。“人以水谷为本”。无论是《伤寒杂病》还是《脾胃论》,对病人饮食服药的宜忌,都有详尽论述,对于肿瘤病人,“谨和五味”,既能改善自己的营养,增强体力,接受治疗,又能通过饮食辅助治疗,提高自身的免疫功能。在患者平时日常生活中都要交代清楚。
三、中西结合,扶正为主
于教授一贯的观点是肿瘤的治疗是综合治疗医学,不是单靠 哪一种治疗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中医和西医的结合是吸取各自的特长,共同发挥作用。且能弥补双方的不足,偏于哪一方对肿瘤的治疗都是无益的。另外有些肿瘤的治疗方法是世界上公认的好方法,如乳腺癌手术、鼻咽癌放疗、淋巴瘤化疗等,光以中药治疗是舍本求末,除非这些肿瘤患者已呈晚期状态,中医药的好处是对绝大部分的病人能改善生存质量,间接地增强免疫功能,减少手术、放、化疗的副反应和复发以及远处转移,提高患者的远期疗效和生存率。
从形式和性质分析,西医的治疗是针对肿瘤本身,是局部治疗,来得较直接;中医的治疗是考虑到患者全身状况,从整体出发的辨证论治施治,来得比较间接,可理解的是局部治疗实为祛邪,整体治疗乃为扶正。扶正和祛邪正是肿瘤治疗的最基本原则。既然西医有祛邪的有效手段,故在中医治疗上尽可能地以扶正为主。“积之成者,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通过补充患者正气,以调动机体内阴阳气血,脏腑功能平衡,配合西医的手术、放疗、化疗,“祛邪”。于氏云“中医、西医;扶正、祛邪,各取所长,各得其所。祛邪之正为扶正,扶正亦正为祛邪。”即使晚期癌肿西医不能简单奏效,中医仍能辨证运用,病至后期,体虚更不可伐,伐则更易伤正,补益正气尤显得重要。待其神气壮,少辅祛邪之品,可使生命延长,这正是大剂量清热解毒、活血化 瘀药物,临床较少见到于教授运用,用也是谨慎从事的缘故。
临床验方
于教授的组方简洁明了,现选择其较常用的两个基本方和一个护肝方,仅供参考。
方(一)组成:太子参30克,白术10克,茯苓15克,生山楂15克,六曲15克,谷芽、麦芽各12克,陈皮6克,姜半夏10克,佛手10克,枳壳6克,白花蛇舌草30克。
主治:脾虚气滞,因肝癌、胃癌、肠癌、乳腺癌等各种肿瘤疾病造成的脾胃亏虚,气机阻滞等症状。
按:肿瘤患者,有很大一部分有脾虚气滞现象,特别是消化系统肿瘤以及在手术,放化疗后的患者,有乏力、纳呆、便溏、胸腹胀痛不适、舌淡苔白、脉弦细等症候,通过本方不仅能改善症状,而且具有一定的抗癌功效。方中太子参益气生津,白术健脾益气,茯苓健脾化湿,陈皮、姜半夏和胃理气,消积软坚,上五味为六君子汤的主要组成部分,谷芽、麦芽、生山楂、六曲消瘀散结,和胃补中,佛手疏肝理气化滞,枳壳调理气机同补气药同用,效果益佳,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抗癌,本方以四君子汤为基础,正如张璐曾言其:“甘温益胃,有健运之功,具冲和之德,若合之二陈,则补中得有消导之意……盖人之一身,以胃气为本,胃气旺,则五脏受荫,胃气亏,则百病丛生,故凡病久不愈,诸药不效者,惟有益胃一途……无论寒热补泻,先培中土,使药气四达,则周身之机运疏通,水谷之精微敷布,何患其药之不效哉?”该方补益、理气、消导、抗癌共俱,又容易服用,若无明显其他不适,则可长服。
方(二)组成:黄芪15克,枸杞子15克,茯苓15克,山药15克,生山楂15克,神曲15克,米仁30克,八月札30克,鳖甲15克,忍冬藤15克,半枝莲30克。
主治:气阴两虚,用于常见肿瘤经治疗后产生的气阴两虚,体质赢弱。
按:肿瘤患者在经过一系列的西医治疗后,会产生气损阴伤的气阴两亏之症状,有乏力、低热、纳谷不馨、便秘、口干、舌红苔少脉细等症状。方中黄芪补肺脾之气,兼有排毒之功,枸杞子滋补肝肾,两者合用可补“先天之本”和“后天之本”。茯苓、山药健睥益气调中,八月札理气不伤阴,大剂量有抗癌作用,鳖甲滋阴软坚消积,忍冬藤、半支莲清热解毒抗癌,其中忍冬藤尚有通络止痛的功用。生山楂、神曲散瘀开胃消食导滞,米仁健脾化湿和中也有一定的抗肿瘤作用。本方益气不伤阴,兼具消导理气,抗癌肿功效。
以上两方是基础方,在临证中可以根据患者所出现的不同症候和辨证特性进行加减,以冀达到辨证施治的灵活运用和良好的治疗效果。不必拘泥于一方一症,这仍要靠临床勤观察,多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