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志怪系列八——《酉阳杂俎》,一本比聊斋更诡异的奇书
吃人的灵境
大唐元和年间(806-820),一个叫苏湛的人,喜好探险,在河北省南部的蓬鹊山“考察”了好几天,然后回到家里后,对妻子说,山中有一个悬崖峭壁,上面如明镜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应该就是一个“灵境”,值得一探。
苏湛接着明确地告知妻子,他打算明天再去一探究竟。而且,如果真的是灵境,他便一去不返了。原来苏湛先前之所以看到灵境后,没有直接走进去,是为了回来,跟妻子道个永别。妻子一听,大哭不已,赶忙劝阻自己的丈夫,不要再去冒险了,好生在家里待着。苏湛不听,非去不可。探险家就应该有这样的风范。第二天,苏湛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山去也。妻子当然不放心,她带着儿女与仆人,远远地跟着苏湛,以防其不测。深入大山数十里之后,远处的山崖上果然有一个直径达一丈的白光圈。苏湛二话不说,大踏步朝着自己心中的灵境走去。
结果,悲剧随即发生,苏湛刚靠近那白光圈,便惨叫一声。他的妻子带着众人跑过去,看到苏湛的身躯已被蜘蛛网密密麻麻地裹着,如蝉茧一般。同时,他们还发现,一只铁锅那么大的黑蜘蛛,飞快地爬到了山崖上。救人要紧,一个男仆拿刀将苏湛身上的蜘蛛网切开,却于事无补,苏湛的头颅已塌陷,早就命丧黄泉了。这个有点像现在科幻小说中的黑洞等。
不染尘的菩萨像
据说唐代成都有一座寺庙叫做宝相寺。相寺的偏院中的小殿里有一尊菩萨像。菩萨像上面的尘土很少,比一般新制作的塑像上的尘土还少。据说这尊菩萨像在最初制作时,制作菩萨像的工匠依照着明堂图(明堂图是中国传统医学所使用的挂图,上面绘有人体的经络脏腑以及穴位,分为正面、背面和侧面)先制作五脏六腑,再制作四肢和关节。菩萨像制作完成已经一百多年了,菩萨像上一点尘土也没有。
红红眼睛的怪人
川蜀地区有个叫费鸡师的异人,眼睛是红色的,没有瞳仁,据说是本濮人,长庆初年见到他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有时候他替人解除灾祸,一定会在庭院中摆设祭坛,然后找一只鸡来祭祀。同时还到江边捡取鸡蛋大小的卵石,让染上疾病祸患的人握在手里,然后费鸡师踏步吐气大叫呵斥,鸡转着圈圈死掉了,石头也四分五裂,这时候,患者就痊愈了,神奇到这个地步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桃人茅马
枯骨美人
姜楚公闲来无事,拜访长安著名的佛教圣地——禅定寺,作为权势显赫之人,不论去了哪里总会被奉为座上宾。地方主官京兆府尹就置办了丰盛的宴席,为姜楚公接风洗尘。不仅如此,还安排了一绝色佳人献艺陪酒。美酒佳肴,美人柔情,众人推杯换盏,酣畅之极。从姜楚公游览禅定寺到宴席喝酒,画风一直正常,就是一次普通的宴请,并无诡异之处。故事的转折在于美人身上。美人是全场的焦点,醉眼朦胧的达官贵人打量着她,欣赏着她的绝代风华,看来看去看出了与众不同。这位众人瞩目的美女,无论是献酒还是撩拨秀发,均看不到她的纤纤玉手。她为何不露出双手?众人对此颇为诧异,但也仅限于此。美貌掩盖了背后的真相,阻挡了好奇的探索。只有一个宾客靠近这位美女,调戏一番,戏谑道:“嗨,美女,人美手也白,何不一展玉手?莫不是天生六指,害羞啦?”美人还未回话,这位宾客欲强行去牵美人之手。美人柔弱,这一牵不得了,瞬间化为一堆白骨,不知去向。众人骇然。这或许是后世《西游记》白骨精的由来。
猪头怪物
唐代贞元(785-805)年间,某日,宣州突然天雷滚滚,大雨倾盆。雷雨天本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但这一天的雷雨与往常相比大不一样。有人亲眼目睹,伴随着电闪雷鸣、急风暴雨,从乌云深处坠下来一个“怪物”。这个怪物的长相奇绝独特,世所罕见。他的头是“猪头”,手脚各只有两指。手里紧紧抓着一条赤色的蛇,并啃咬着这条蛇。天空忽明忽暗,不一会儿,天暗了下来,猪首“怪物”不知去向。当时的人把这怪异的一幕画下来,在民间广泛流传。这是猪首“怪物”与赤蛇的一场殊死搏斗,它们天飞入地、腾云驾雾,从天上打到地上,大概酣战了数个回合。从“啮”这个词来看,猪首“怪物”明显占上风。赤蛇败下阵来是必定难以逆转的结局。这个猪头怪物或许是《西游记》中的猪八戒的由来。
遇见了外星人
有郑、王两个秀才结伴出游,在游览嵩山时迷路了。结果遇到一个白衣人,他们前去问路,白衣人说,跟我走就行了。于是一行三人结伴而行,途中大家无聊开始侃大山,经过交谈得知,白衣人居然是外星人,是“修理月球”的人。
而且白衣人还饶有兴趣的,给两个书生“科普”了许多月球知识,“君知月乃七宝合成乎?月势如丸,其影,日烁其凸处也。常有八万二千户修之,予即一数。”也就是说“你们可知月亮是七宝合成的?月亮是球体,表面阴暗部分,是因为其本身凹凸不平,反射了太阳光的缘故。月球上有八万两千户维修工,我就是其中之一。”月亮是由七种物质构成的,而且是靠太阳的照射来发光——这些后世科学家的重大发现,却在书中早早“神预言”。甚至“白衣人”还告诉两个书生,在月亮上,有二十多万像他一样的人,在拼命的修理月球。如此阵仗,俨然一个高速运转的大型月球空间站,唐朝的科幻小说家,就想到在月球建站了。
最早的盗墓
在山东淄博市的贝丘县的东北,有齐景公墓。有人进入其中盗墓,顺着墓道下到十来米的位置,发现一个石函,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有一只活生生的鹅,这只鹅扇动翅膀跑进墓内,摸金校尉跟着进入地宫,下到三米左右的地方,突然有青气冒出来,看着就好像烧制陶瓷时冒出的烟气,刚才的大鹅从身前飞过,被那青气一熏,顿时从空中坠落,显然是中了剧毒,于是一众盗墓者都惊悚非常,不敢再往前偷盗。
《酉阳杂俎》中还有一个盗墓故事。一群盗墓贼找到了蜀先主的墓穴,这里的蜀先主大概是指刘备,毕竟唐朝时期还没有五代十国的前蜀国和后蜀国。盗墓贼欣喜若狂,准备对刘备的墓穴展开挖掘偷盗行动。一伙人组成专业盗墓团,原计划潜入刘备的墓穴后,大肆搜罗金银财宝,肩挑背扛满载而归。但是这一次身经百战的盗墓团伙失算了。进入墓穴后,盗墓贼们看到墓穴内灯火通明,有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在不急不慢地下棋,旁边笔挺挺站立着侍卫十余人。这哪是进入了墓穴,更像是误闯了王公贵族的深宫大院。由墓穴主人主演的一场鬼戏拉开序幕。盗墓团伙既惊又惧,但还是故作镇定,跪下来行礼拜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人清修。万望恕罪。”其中一个下棋人目光环顾盗墓团伙,冷冷地说:“你们要喝一杯吗?”“小的惶恐。”盗墓贼们不敢不喝,随后一一饮下了下棋人赏赐的美酒佳酿。喝酒壮胆,盗墓贼们贼心不死,不甘心不获而归,乞求墓主人赐予玉腰带。墓主人大方慷慨,当即应允,并命令道:“拿上玉腰带,速速离开此地。”“遵命!”盗墓团伙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财宝,自然欢欢喜喜跑出了墓穴。故事尚未结束,惊悚还在路上。待盗墓贼到达墓穴外,诡异的事情悄然而至。盗墓贼们的嘴里像被刷了一遍漆。手中的玉腰带化为碗口粗的大蛇。回头再看墓穴,早已恢复原貌,复归寂静阴森。
以上八个故事都出自唐朝段成式写的一本奇书《酉阳杂俎》。酉阳是地名,在湖南沅陵,也叫小酉山,据说山上有个大洞穴,里面放上几千卷书没问题。杂俎,杂就不说了,啥都有。俎,狭义是说菜板儿,广义是祭祀、宴席时候盛放的菜肴的食器,“杂俎”就相当于告诉读者什么内容都有的意思。
段成式,山东邹平人,贞元十九年生,咸通四年卒,父亲段文昌官居显要,段成式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以父荫平步青云,在吉州,处州,江州都任过官职。他出生在一个黑暗和繁华并存的年代,京城里面危机四伏,达官显贵到了日落西山之后也不敢在街衢上留连,而是回到家邸挑一盏灯写点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
段成式一生平淡安逸,是读书人最理想最羡慕的生活状态了吧。在这平淡安逸中,他津津有味地收集着各种诡秘的传说,仿佛蠹鱼悠然自得地畅游于书海,自得其乐,获得了常人无法领略的乐趣,而其中三昧,于《酉阳杂俎》中可见一二。段成式怀有一种荒唐的激情,他想要编撰一部大书,可以包揽一切故事和学问,可以涵盖一切数学天文地理物理乃至文学哲学宗教,言简意赅的文字包罗万象,人名,地名,国名,楼宇,工艺,器物,金石,穿梭在雕版排字之间。一个个浮动的文字好似那个时代黑暗中河川上漂游的灯火,堆砌了夜宴散席后的尺凫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