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宋词格律》学倚声填词(三)丨《减字木兰花》、《少年游》
《减字木兰花》格律:
中平中仄,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平。
中平中仄,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平平,中仄平平中仄平。
平:填平声字;仄:填仄声字(上、去或入声);中:可平可仄。
粗体字:表示平声或仄声韵脚字。
《减字木兰花》,《张子野词》入“林钟商”,《乐章集》入“仙吕调”。四十四字,前后片第一、三句各减三字,改为平仄韵互换格,每片两仄韵、两平韵。《唐宋词格律》
《木兰花令》本为唐教坊曲,在《金奁集》中是入“林钟商调”,与上文中谈及的《风入松》一样都入商音。而《减字木兰花》则是依《木兰花令》减字而成。
木兰花令格律
《减字木兰花》即在《木兰花令》的单数句上通减三字,同时韵部从仄韵变成了平→仄交替。这里不得不提及几个名词的概念,即增字和减字。
譬如偷声木兰花便同时减字、偷声
词起源于乐曲,因此每首调虽然都有定格,但为了让音节更和谐,词人会对音节进行或增或减的操作,因为歌词字数减少,所以音节便少,因此减字和偷声是必然共存的。那么相对应的,如果增加了字数,自然要增加音节,那么摊破和增字又是必然共存的。
工尺谱的音色符号
而字数增减之后,词牌的句式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此木兰花令、减字木兰花、偷声木兰花的填法技巧便有一定的区别。本文谈的便是《减字木兰花》的技巧范式。
从格律上来看,《减字木兰花》(以下简称“减兰”)四句八韵看起来尤为对称,韵部又在平、仄交替之间。叹咏之中,自有跌宕起伏,适合写寄性曲折之情绪。
而由于四句结构一样,每两句又换一韵,虽然韵部正好压在起承转合之中,但绝不能象律诗一般的做法,而是在四韵的平仄转换之中,4-7句的偏重结构又要求自成层次。因此,这个词牌最需要注意的有两点:
平仄换韵之间的转承要大而阔。
叶韵之间的递进要密而深。
非如此不能写出《减兰》起伏跌宕又密丽动人的情调来。
初学作减字木兰花,要么粘意过近,要么隔去过远;粘意过近则不显跌宕风致,隔去过远便容易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在每一个四字句换韵时,用意一定需要转进,千万不能写成四个排比句。
如秦观的《减兰》,以'欲见回肠’为转折,从“人”的视角转到了“断尽金炉小篆香”的环境渲染。
总而言之,减字木兰花这个词牌是细腻有致,又跌宕起伏的词牌。初学时如果不能兼顾,那么四七句之间宁失之松,勿失之紧,换韵之间宁失之紧,勿失之松。进阶则是在四个四字句化“起承转合”于无形。
以拙词示例如下:
减字木兰花 草
冻天霜发,浮世苍华皆剩骨。失处青春,万碧孤红只作尘。
蹉跎似者,风雨炎凉应忘也。仄路如今,检点青心即我心。
《少年游》作法分析与填词技巧
《少年游》格律:
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
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仄平平。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
平:填平声字;仄:填仄声字(上、去或入声);中:可平可仄。
粗体字:表示平声或仄声韵脚字。
《乐章集》、《张子野词》入“林钟商”,《清真集》分入“黄钟”、“商调”。各家句读亦多出入,兹以柳词为定格。五十字,前片三平韵,后片两平韵。苏轼、周邦彦、姜夔三家同为别格,五十一字,前后片各两平韵。《唐宋词格律》
一般而言,以五、七言律句为基本句式的小令,其声容是非常流利且和谐的。虽然燕乐歌法不存,但是声乐体系带来的审美触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种宋初的小令的平仄并没有北宋末、南宋处的自度曲那么严苛,甚至在上去入之间都没有特别明细的划分,因此唐教坊曲和宋初小令都比较适合入门,但《少年游》这个词牌却因为独特的韵位安排,便具有有了一定的技巧难度。
少年游上片
《少年游》上片三平韵,三韵分布有呈前密后松的态势,七、五言律句处连韵,节奏畅爽分明,并不难掌握,上片难在七五言的连韵到三句一韵时,对于疏密变化的掌握。此处的两个四言句为节奏变化的缓冲点,因此用笔要稳但用力不可大,宜用对仗处理,且揉入的颜色和意象不可过多。
龙榆生先生以“奇偶相生”为体例,将《少年游》定为流利婉转的曲调,笔者个人认为是颇有谬论的。盖因为少年游下片仅有两韵,其韵位之疏可谓罕见。但恰恰是这种极其疏落的韵位安排,使得词牌能表达更为丰富的题材与情感。
虽然下片与上片句式一样,但在7、5句处却并没有入韵,这处细节的变动便使得下片的7-5句节奏比上片更舒缓,因此带来的变化是下片的两四字句便可以有更轻盈更丰富的变化。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整个词的主情感便是在上下片的四字句组合之中:
如果要表现略显苍茫的情绪,则上片以对仗起,下片则作层次递进;
如果要体现闲愁淡恨,则两组四字句的颜色对比便不要过于鲜明;
甚至于不同的处理方式,对于整体节奏的和情绪的表达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总而言之呢,这个词牌实际上是属于限制少,表现力丰富的词牌,但也正因为此,它的上下限都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