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怎能无终(西游路,人生路)

通天河的故事在西游记当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走到这里,唐僧师徒的西天路正好走了一半。通天河边上有一户人家,陈澄陈清兄弟。唐僧到他们家借宿,人家就告诉他:“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出发之前,观音菩萨说得清楚,西天路一共十万八千里,到这里正好一半。

我觉得,吴承恩先生把行程的一半定在通天河,不是随便拍脑门一说,他是有他的用意的,跟这个故事紧密相连。

故事大家也都知道,通天河里有一个灵感大王,每年要吃童男童女,就让河边这些人家轮流出童男童女让他吃,他吃完了就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如果不交,就给你个样儿看看。唐僧师徒到这里,孙悟空起了侠义心肠,他跟猪八戒变成要献祭的童男童女,要去除了那妖怪。妖怪来了,猪八戒一耙子打下他两片盔甲,把他打跑了。然后他们就觉得完事大吉了,准备上路,继续西行。妖怪逃到河里,知道是唐僧过来了,设计把唐僧抓来要吃。这次是妖怪想要立刻吃,他手下给他出主意抓唐僧那个鳜鱼精不知道哪根儿神经搭错了,非要沉两天,等他徒弟不来吵闹再吃,白白错过一顿大餐。然后孙悟空请来观音菩萨,收了妖怪,这个妖怪就是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金鱼。

吴承恩先生之所以把一半路程定在通天河,我觉得他要说的是这个故事里,孙悟空和猪八戒做事情做了一半,没能够有始有终,他们的麻烦就是从这儿来的。他们要去替通天河边的乡亲们除了这个妖怪,结果猪八戒一耙子把妖怪打跑了,他们就觉得任务完成了,就想甩手走路,这边就不管了。他们就不想想,你把他打跑了,这妖怪就不来了,就此销声匿迹,这可能吗?你必须要除恶务尽,把这个妖怪消灭了再走啊。否则你们前脚走,后脚他就能来个“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们就不管啦?而且他要是再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把这个庄子祸害得不轻。而且他们除恶不尽,半途而废的结果是给自己惹祸上身,还得费心费力地去救师父。

我觉得对于他们来说,面对这个事情有两个选择。要不你就好事做到底,必须除了妖怪再走,不留后患;要不你就干脆别管,装看不见,吃完斋饭,住一宿,明天一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也行,反正人家原来也没指着你们伸手帮忙。你偏偏是做了又做一半,善始不善终,最要命的就是这个。

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你既然做了,那就非此即彼,得有个结果,不要搞一个首鼠两端,哪边好像都照顾到了,其实谁都不满意。前面说三国,董承接了汉献帝的衣带诏,大家密谋除掉曹操。正好这时候有一个家奴叫秦庆童,跟董承的姬妾私通,董承知道了,就要杀了这小子。后来有人讲情,董承往回收,就把他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结果这小子偷着跑出去给曹操报信儿,把董承这些人来了个一网打尽。董承犯的也是这个毛病,要不你就杀了他,永绝后患;要不你就饶了他,让他对你感恩戴德。你非要做一半,留一半,这也叫作善始不能善终,属于半途而废,最后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这一段我就要说的是,事情来了,有一个明确的选择很重要。要不就干脆不要开始,要不就把事情做彻底,别弄个一半一半,好像有一半,其实什么都没了,还不如不开始呢。

您可能要问了,当初你说过谈判就是妥协的艺术,每人让一步,各自收获一些,也让出一些,这不也是一半一半吗?

各位,我说的这个不是谈判啊。谈判是双方的,无论权利还是义务,都是双方主动参与的结果,一方不可能有通吃的条件。我说的这个是单方面做决定的事情,其他人只能是被动地接受,你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你就有做到底的条件。打个比喻,这就像一个蛋糕,两个人吃,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吃整个的。你一个人吃,就可以一个人吃完,别剩下一堆。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贪污和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

再说说唐僧师徒为什么做到一半就想扔下不管,主要看看这四个人。孙悟空是个猴子,他就是一个猴脾气,猴子这种动物本身就是这样,对一个东西只有三分钟热度,热情一过,就扔脖子后面去了,他就没有管这事情的热情了。猪八戒本身就是个懒人,本来也没想管,是被孙悟空逼着去的,自然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僧一心就是西天取经,急着赶路,对这个事情本身就没有热情。沙僧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本身话语权也不大,自然不会说话。所以这个事情就这么撂下了,然后惹火烧身。而且有意思的是,消灭妖怪之后,唐僧师徒是被一个老鼋驮过通天河。过河之后,老鼋让唐僧到了西天之后,帮他问问佛祖,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修成人身。唐僧当时也是满口答应,过后就忘了,也是答应完了不办。以至于从西天取经回来,又过通天河,还是这个老鼋接他们,驮着他们过河,过到一半的时候,人家问唐僧,你给我问没问啊,唐僧这才想起来,他是哑口无言。老鼋做事也利索,直接把他们掀到河里去了。又是有始无终,给自己找事儿,这也是他们取经的最后一难。所以我觉得吴承恩先生故事的安排绝对不是拍脑门一想,他都是精心安排的。

最后再说一点儿,《西游记》里面,各路神仙都有身边工作人员或者宠物下界为妖。可是要说下界之后的所作所为最可恨的,还就是观音菩萨所属的这些人。这个金鱼精是,吃童男童女,不知道吃了多少个孩子,太残忍了。后面那个金毛吼也是,咱们到后面再说。

过了通天河,后面是一个青牛精,为了对付这个妖怪,孙悟空可是费了劲了,咱们下一段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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