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谁曾在意那些看似卑微的生命

总有一些惊喜，等着你

谁曾在意那些看似卑微的生命

“老王死了。昨天已经办理完手续，因为无亲友认领，所以骨灰没要。”敬老院院长老覃前来给我们汇报工作。

“哪个老王？”我问。“就是那个来找过你几次，想去东北采药，需要你支持路费的老王。”老覃补充到，“在医院病死的。”

我忽然想了起来，印象其实很深。

这是一位已经在敬老院居住了多年的老人，我已经记不得他的老家是在哪个村，印象中，他从来就没有提及过家人，也从来就没有回去过。对这位八十岁的老人而言，这个敬老院就是他的家。

那天，他拄着拐杖到我办公室楼下，说明身份后，对我讲：“我们街上有很多人都说你这位领导喜欢帮忙，我也有一件事情也想找你。”

一位在敬老院居住的老人，已经算是衣食无忧，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呢？我便回复：“有啥问题，你直接说。”

他顿了顿，眼里立刻充满了光：“我年轻的时候是个草药医生，我这几年研究了一个药方，可以治疗肿瘤。这药方中有几味药，只有在甘肃和东北才有。我的想法是，请政府帮忙，解决经费，让我去采药，完成这项研究。”

我非常诧异：“你居然有这种本事？还好我对医药有一些皮毛的了解，不如你把药方给我看看，如果是真的，你这肯定要获得国际大奖。”

“怎么可能给你？”他有些着急了，“我这是保密药方，再说还没有给人吃过。”

我一惊：“没有经过临床试验和药理分析，你怎么知道可以治疗肿瘤？”

他说：“我研究觉得可以。你只要肯帮助我，我就有机会做临床试验和药理分析，证明效果。”

“你都已经八十岁了，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采药？”我说，“不如你把药方传给侄儿男女，亲戚这些，让他们帮助你完成心愿也好。”

“我没有亲人，更没有侄儿男女，我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帮忙的原因。”一瞬间，老人的眼神黯淡了很多，“我现在无依无靠，全是政府照顾，我想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回报社会。”

于是，我作出了根本性判断：“你这个事情不靠谱，我帮不了你。你把身体养好，不用想太多。”

老人很不服气：“我的药方肯定有效。过几天我把药方给你拿来，你看了就晓得了。”

送走这位老人，我不禁百感交集。因为他那并不切近实际的愿望，我觉得多少有些凄凉。但又因为他希望用能力回报社会的想法，有觉得有着些许温暖。

好几天过去，药方没有送来。

街上有些认识这位老王的人给我讲，他从来就没有行过医，只是年轻时候在甘肃打过工，劝说我不要相信他。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有侄儿侄女的，侄儿用完了他打工存的钱，修了房子，就撵到了敬老院，再也没有关注过他。

我去敬老院检查工作，老王又拉着我：“上次我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能帮助我不？”但是，我的关注点不在这。我摸了摸他的臂膀，衣服很厚实。我问他：“这大冬天的，你冷不？”他说：“肯定不冷。我床上铺的是你们送的棉被，垫两床、盖两床，身上穿的是你们送的棉衣，有时候还要出汗，我这条件，如果还年轻，去东北采药都没有问题。”

我只得又随意安慰了几句，继续进行其他检查。

没几天，老覃给我讲，老王在院坝里突然摔倒受伤。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见他时，昏迷状态，脸上的鲜血已经被处理干净，手臂上连着液体。医生给我讲：“多处软组织受伤，有皮损。主要原因是年纪太大，血压太高，很是危险。”敬老院另外一位老人在床边照顾着他，帮他换下了刚尿湿的裤子。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这位老人年纪太大，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逐渐衰竭。

出院大约两个多月，他又因为突然晕倒而入院。这一次，他再没有走出医院，而是被送到了殡仪馆。在火化现场，只有我们敬老院的工作人员和民政所长。因为没有家属和亲友，所以就不必需要那个容器盒子了。

诸如老王这种，要说是卑微的弱势群体，那也算是相当彻底。但是，不同的人，却有着不同的结局。

我记得果子湾有一位居家五保老人，因为醉酒抽烟，家中着火。他亲兄弟站着旁观，只是使劲地给村干部打电话，并不动作。当村干部赶到现场时，房屋几近坍塌。这位老人在抢救出来后，腿骨已被烧得外露，需送城里抢救。我要求他兄弟前往照护，并提出了护理费安排。谁知道他兄弟说：“我家里还有猪呢，我走不脱。我才不挣你们那个钱。”然后果断不管。这位老人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耗费了政府两万余元，挂了。

我还记得日龙沟有一位五保老人，忽然病重，邻里居然纷纷传言并弹冠相庆：“那老东西终于要死了，这下村里要太平了。”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人道德低下，行为败坏，随时偷鸡摸狗，经常撺掇邻里整事，几乎用一肚子的坏水，做了一辈子的坏事，已经成了全村的公敌。大家都恨不得他死而后快。他死后，果然无人收尸。只有村干部责无旁贷，在那个大雪的冬晨，用一床破草席给卷了，在乱葬岗随便挖了一个坑，就如同掩埋一只野狗。

但我还知道水车沟有一位五保老人，生前居住在寺庙，平日青灯礼佛，经常给左邻右舍帮忙。从来不胡作非为，为人质朴厚道。他死后，全村的人都前往吊唁，共同出资安葬。

我们所谓的生命无价，其实也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卑微。能否生活富足，可能被归结于命运。但能否善终，却极有可能在于自己的修为。

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亲友会压榨他们的血汗和时间，而在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则又决绝地推给政府。人性的冷暖，在他们这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所幸，还有我们，能全方位地提供全方位保障，包含衣、食、住、医、葬，谓之“五保”。有可幸，也有可怜。

那位老王，最终带着他那无法实现的梦想，化作了一缕青烟。可能今后不会再有人想起他的姓名，更不会有人在意他是否来过。

不过，完全有机会好生为人，不妨尽量为善，为来世积福，不要做那只被村干部拖去草草掩埋的野狗。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值得去付出

写作，是我业余的唯一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