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个世界讲和吧
背上不知何时生有一粒顽疾,微痛微麻,手指又触摸不到,时常站在镜前唇齿咬合,莫名心焦。昨日午时,趁父母在厨房忙着备餐,遂褪了中衣,央阿良给看了。并未红肿,只是用手触之,里面似有硬物存在。
阿良说,你想如何。我只说了一个“挤”字。她便立马挽起衣袖,整个人都负压到我身上来。我且笑了,她也笑。便说,看在你亲外甥还未成年的份上,你可要手下留情。话音未落,就觉一缕奇痛遍及患处,不免“哎呀!”一声惊叫,预要挣扎反抗,却发觉整个身子已被她牢牢缚住,丝毫动弹不得。
用时十分钟左右,方将顽疾里面诸多宝贝按压而出,丝丝缕缕白色物质清晰可见。阿良自去净了手,拿了母亲私藏的膏药温软,粘贴在患处。罢了,拍了拍我的后脊,令我起身。
恰巧此时,母亲回到卧室,见我面色绯红,狼狈不堪,便有些诧异。两个人支支吾吾搪塞一番,便去餐厅里坐了吃饭。父亲用高压锅焖煮了大块牛肉,切碎,加入青萝卜混在砂锅里慢火熬炖,出品后令人叹之色香味俱全。大家稀里哗啦地吃了,纷纷叫好。他面露得意之色,饭毕,就在客厅里哼起悠扬小曲,忽高忽低,母亲出面都制止不得。与阿良在水钵里洗碗,相视而笑。
午后小睡,做了一梦。里面有高山连绵起伏,绿草葱茏,花朵绽放,正在丛中捕蝶,突被电话铃声惊醒。原来是昔日同学相约,晚上聚餐,地点选在郊外一僻静场所。问准备拿什么招待我,只说是一位异性同学在乡下寻了两只笨鸡,讨了亲戚家的小饭店给烹饪了,让大家去尝尝鲜。
得令前往。灶上炉火正红,而窗外已暮色四沉。便去院子里站了,看天边殷红色的流云。同学说,你知道吗?那个异性同学今天心情可不是很好,过会儿吃饭,我们都看着点,不要让他多喝酒。
原来异性同学患了潜在的重疾,亲属刻意隐瞒,他却早已心下明白,只是配合着不说,每日乐呵呵的,听从医生诊治。这一日和家人告了假,和我们小聚。只是念着昨日的好,又思量自己去日已近,酒桌之上便有些贪杯,众人皆阻拦不住。大家怕冷了场面,遂插科打诨,他也随着大笑,一双筷子敲打碗沿,噼啪之声清脆悦耳。
拍照,合影,被他用一只手臂搂紧,他说,你可知,上学时候,我还给你写了好几封情书呢,却始终没敢拿出来。现在想想,真他奶奶滴胆小 鬼一个。
他说,你那时候文文静静的样子,就坐在我的前桌,短发飘扬,个子瘦小,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我就常常看着你的背影发呆,整整有一个假期,我都为你魂不守舍的。
后来呢?后来?后来我们就毕业了啊!我知道你参加了工作,曾经去你那里很多次,就站在离收银台不远的地方看着你。你或者低头,或者微笑,还是文静的样子,始终没有改变。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他笑而不语。我忽然忆起那个时候,已经有一个男子陪伴在我身边,下雨会等在我的门前,刮风会给我备了外套。却不知,还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悄悄路过了我的芳华。
散了时,大家提议一起走着回去。相互挽着臂膀,在雪地上踢踢踏踏地向前。和他走在一起,他伸出手掌圈住我的手指,没有拒绝,任他握着。夜晚的风很急很冷,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沁出露水来。
夜里给他发信息,只问安好。他迅即电话过来,笑着和我唠家常。挂断电话之前,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同学,不许你伤心啊,我早已看淡了生与死。只是这一刻,我必须低下头来,和这个世界讲和。
我忽然就笑了。是啊,某些时候,我们需要这样,和这个世界一起坐下来聊聊,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不是我们过于单薄脆弱,而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组成了我们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在所有的爱面前,我们愿谦卑地低下头来,请你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