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供:一枝淡贮书窗下

初秋,是桂花的好日子,看过了花儿,还能吃在口里,这样想,仿佛还真没有哪一种花能比桂花更让人爱了。

盛开的桂花采摘下来,可佐茶,酿酒,或者来一盏酒酿圆子,撒上金灿灿的糖渍桂花朵儿,不用吃,单单是这一眼瞧去,都会让人觉得这日子都是饱满而甜蜜的。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就是寻个晴好的日子,去院子里剪下一枝,斜斜的插在水瓶里,学那古人清供在桌子上,伴着书,陪着月色,就美不胜收了。

春供花儿秋供果,古人的案头上,清供是必不可少的,四时之花,节令之果,赏玩之物都可以拿来,怡情赏心悦目。若是追流溯源,这清供还是得从古时的祭祀之礼说起。最早的清供源于佛供,佛前花果素食,供养佛陀。文人清供,则可追到溯魏晋时期的兰亭雅集,想当年,王羲之曾邀众人在会稽山阴兰亭举行风雅集会,即“修禊”。这一古老的民俗往往选择初春之时,花叶初成,春草嫩青的日子,山间清流,鸟鸣啾啾,文人雅客煮茶约酒诗文唱和,为的是洗去这漫漫长冬的尘埃,感受融融的春意。树丛山影之中有人煮茶,有人弄酒,石头上放着一瓶花,就成了曲水流觞,那些花瓶,杯盏也成了清供摆设的雏形。清供的完整体系产生于汉唐以后,唐宋时期已成了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同的节令取不同的花果糕饼或供养天地之间的神佛,形成了有名之供或者就是单纯为了自己养身心怡情趣的无名之供。佛教传至日本后,也把“禅房供花”的佛供礼仪带去,成为古时家居里祭拜神佛的场所的重要道具之一。

去年,曾去拜访过一擅长栽培桂花的朋友,灾退休之后,卖了城中在房子带着老妻回到老家,在多年不曾居住的坍塌的老宅子周围买下一亩多地的院子,盖了间白墙红瓦的小房子,周围栽种了各色的桂花,丹桂,银桂,四季桂,一年到头,赏桂花,自己酿桂花酒,做桂花糕,品桂花茶。年过半百的人了,说起这一院子的桂花,满脸都是孩童般的欢喜,房子后面还挖了个不小的酒窖,里面堆放着自家酿的桂花酒,捧出一瓶,打开泥封,欢欢喜喜的递到我跟前,说,闻闻,都是桂花的香气呢。确实,没有多少辛辣的酒气,倒是缠绵清冽的花香,熏得人还未饮就欲醉了。桌子上的小菜也是林子里的空地上种的丝瓜白菜大南瓜,或炒或炖,鲜甜的滋味与桂花酒倒是相得益彰的,临走的时候,还送我一株十年份的桂花,他自豪的说,这是学着用流苏树嫁接的丹桂,花开的时候,如一树灿灿的云霞,美着呢。

带回来不敢养在四方盒子一般的楼上,朋友说,桂花是一种野气的花儿,得有风有阳光有雨有空间,干脆送回老家,年迈的父亲倒是喜欢,娇客一般的伺候着,每年倒也开星星点点的稀疏疏的花儿,终究是没有见到那一绯色的云霞的盛况,倒是每年桂花开的时日我会摘了,晒干了,带回家做糯米藕的时候撒上借点子香气,也算是在这烟火气里窨的几分雅致吧。

桂花,其实还有个很是风雅的名儿,叫木樨,宋时注明的女词人朱淑真曾写过一首《木樨》的七言绝句,其中有一句是这样写道“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啊,原来在几百年前,也有与我一样的女子在秋风吹动之时,剪了桂花供在窗前案几上,且明白宣称自己心香与花香是共通。手拙,不会做精致的点心,但是不妨碍我爱上这桂花的甜香,去桂林的日子还带回一罐儿桂林烘青,遂取出来,泡上一壶,哪怕就是一人自酌自饮,也一样可以打发这个漫长的秋日的。

暖熏熏的秋阳落在书架上,略略一打量,那斑驳的明明灭灭之间仿佛能剪出一个往事的影子。前几日家中先生又买了一株硕大的桂花树放在他工作的院子里,说有一两百年了吧,回来不久就开了金灿灿的一树花,米粒儿大小,一簇一簇的,隔着远远的就能闻到馥郁的香气,能把大半个院子都笼罩起来,每次去,我就拿着剪刀剪上个一两支回来,喜滋滋的寻个小小的陶瓶儿,装了水搁在书桌上,小孩儿就笑我说你这也算得清供吧,接下来的日子房间里便是一个香香的秋了,甚至,寻常穿的衣裳都有了淡淡的香气。

作者:| 弘益茶道美学撰稿人
·排版编辑✎沈袤延
·图片来源:小白funny,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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