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暮色炊烟
【往期回读】
暮色炊烟
江都 丁志方
作者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几十年了,我总是想起儿时的故乡,想起故乡那夏日的傍晚,想起那袅袅炊烟升起的时候。故乡,是一个美丽的大村庄,东西走向,绵延数里。庄里庄外河道纵横、水流清清,树木茂密、枝叶蓊郁。庄子西头有一所远近闻名的小学校,四乡八舍前来开蒙的孩子们,给故乡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清晨,那朗朗的读书声,弥漫在学校的上空,是孩子们留给故乡最美的配音。
记忆里故乡的傍晚最美,特别是夏季,总是那么恬静、温馨,很像一幅水墨丹青。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红成一片,透亮的部分像镀了一层金。孩子们放学了,他们背着书包,唱着歌儿,追逐着,嬉戏着,三五成群往回走。
炊烟升起来了,开始零零星星,缕缕飘忽,继而,袅袅不断,氤氲迷蒙,乳白色里透着蓝光,微风下升腾、缥缈,像轻纱,也像薄薄的云。村子里弥漫着草麦灰特有的清香,让人想起家的温暖。
“炊烟袅袅牧人归”。儿时的故乡,几乎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悠升起的炊烟,自然成了催人回家的信号。看到炊烟,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便想到了收工。女人们因念着孩子和家务,总是行色匆匆地走在最前面。男人们有的推着车、挑着担,有的扛着犁、牵着牛,有说有笑,不紧不慢把家还。暮归的老牛随着主人款款而行,看到路边翠嫩的野草,憋不住,总要歪着脖子啃几口,高兴了还要“哞、哞—”地喊几声,这喊声低沉而悠长,给故乡的傍晚平添了几分韵味。
人归家,鸟归巢。炊烟袅袅的光景,正是晚鸟归林的时候。故乡几乎家家户户屋后都有一片大竹林,密密匝匝,青翠欲滴。这自然成了鸟儿们栖息的快乐家园。炊烟升起时,最多的是麻雀,一拨一拨从四面八方涌入竹林,躲进翠色之中,即使走近了也很难看到它们的身影,只听到“叽叽喳喳”叫成一片,仿佛在争先恐后地诉说着一天的见闻。“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那超分贝的叫声几乎响彻整个村庄,给故乡带来了别样的幽静。
暮色将近,刚才晚霞还像火焰一般燃烧着,不一会儿天边就变成了银灰色。炊烟仍在升腾、弥漫,村子里仿佛飘忽着一层轻纱。知了一个劲地叫着,一处起头,四处跟上。“喳——”,那直着嗓子的喊叫声,拉得很长很长,听得人刺耳。“知—了,知—了”,在一片叫喊声中,有一种身形娇小,披着青绿色外衣的蝉,不紧不慢有节奏地叫着,仿佛是在给知了伴音,听了很悦耳。
此刻村里所有的河边最热闹。男人们多半在挑水浇园子,那嘹亮的号子声,彼落此起,随风飘荡,彰显着男人们的阳刚与力量。女人们排着队,挽着蓝子端着盆,等着淘米洗菜,浣洗衣裳。平静的水面被搅动得水波涟涟,吸引着成群的鱼儿赶来戏水、觅食,给喜欢垂钓的孩子创造了极佳的机会。那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一起钓鱼取乐。我们多半用菜叶、青虫做钓饵,贪吃的大多是浅游的鳊鱼和鲹条子,往往一钩下去,立马就被拖得很远,天色暗了,也看不清鱼浮子,我们几乎是凭着感觉起钩。遗憾的是,那时的渔具太差,鱼竿是在竹林里砍的,鱼钩是用缝衣针甚至是用大头针弯曲而成的。上了钩稍大一点的鱼,常常提到岸边又滑入水中,就这样,不经意间也能钓个五、六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迈着轻捷的步伐,悄悄地从天边走进了村庄,把无限的清幽和甜美,倾情地带给了故乡。村子里不时响起犬吠和妇女的唤儿声。不少人家早已把桌子、板凳搬到了外面的场上,桌子上放着盛满粥的钵子和碗。有的人家还在场的一角点燃了麦壳、秸屑,以生烟驱赶蚊虫。夏天的傍晚,故乡人家有在室外一边乘凉一边吃饭的习惯。农村人家都很注重晚餐的温馨。这时候一家人最全,大人小孩围坐在一起,扇着蒲扇,边吃边聊,安闲而和谐。
忙了一天,开始吃晚饭了。偶尔,有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飘忽着,常常被孩子们捉进瓶子里,提在手里显摆、把玩。远处,传来了一阵阵二胡和竹笛声,委婉绵长,清脆悠扬,像从深山幽谷流出来的清泉,也像从河边吹来的凉爽的风,让吃饭、乘凉的人们感到特别的惬意。
故乡!终身难忘的地方,你那迷人的炊烟,是我心头永远散不开的云,你那秀美的景色,是我今生永远看不够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