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潘金莲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白天是怎样度过的?
采用即有稿酬:《阅读悦读》作者奖励标准(2018第五版)和征稿选题
作者:王清和
一、另一个武二郎
《金瓶梅》中的武松,与《水浒传》大相径庭,成了个“性”虐、抢劫、杀人狂。
盖世英雄惩治奸夫淫妇、为兄复仇的壮举,先是变成了滥杀无辜、身陷囹圄的尴尬闹剧,本该一命呜呼的贼人照样逍遥自在;随后又成为施展诡计、卖弄色相的骗局,打虎英雄堕落成使用流氓手段凶残作案、劫掠财物后逃逸的杀人犯,而梁山连带成为匪窝。
“英雄、侏儒、淫棍与美妇”——使故事具备了吸引世俗眼球的要素。从技术上讲,为使《金瓶梅》这部百回大书得以成立,作者必须设法使西门庆、潘金莲从武松刀下逃脱,并能存活若干年;但作者却无需把武松改写得奸诈、阴险、凶残、下作,这样做的原因只能由《金瓶梅》一书的主旨去分析。
我以为,《金瓶梅》旨在颠覆以往的英雄主义传统——颠覆《水浒传》是块敲门砖,而颠覆《水浒传》则从颠覆武松起,所以武松的地位由主易宾,形象也一落千丈。
在《金瓶梅》中,“武松杀嫂”是在“大闹飞云浦”和“血溅鸳鸯楼”之后。据《水浒传》,武松在飞云浦杀了四人,在鸳鸯楼杀了十五人(一个后槽,两个使女,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人,两个下人,夫人,养娘玉兰等三人,另外三个妇女,见《水浒传》第三十回),共十九人。随后在蜈蚣岭又杀了飞天蜈蚣王道人和道童。
武松身负二十多条人命,已是个杀人狂。
二、武松竟将潘金莲“剥净”,脱得赤条条
潘金莲痴情不改。但武二郎已经堕落成抢劫杀人狂。
我们不知道潘金莲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白天是怎样度过的,作者只是写道:
(王婆)下午时,教王潮儿先把妇人箱笼卓儿送过去。这武松在家,又早收拾停当,打下酒肉,安排下菜蔬。晚上婆子领妇人进门,换了孝(引者按:此前她还为西门庆戴孝),戴着新{上髟下狄}髻,身穿红衣服,搭着盖头。
一身新娘装扮——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但转眼间,花烛变尖刀,洞房成屠场。
先看《水浒传》中,武松如何杀死潘金莲:
拖过潘金莲跪在灵前,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双手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胳察一刀割下头——动作干净利索。
再看《金瓶梅》(以下均为崇祯本)中的描述:武松先是一连吃了四、五碗酒,之后“只闻飕的一声响,向衣底掣出一把二尺长刃薄背厚扎刀子来,一只手笼着刀靶,一只手按住掩心,便睁圆怪眼,倒竖刚须,便道……”——吃酒的“恶”相,拔刀的凶相。
说犹未了,武松把刀子忔楂的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妇人云髻,右手匹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番,碟儿盏儿都落地打得粉碎。……提起刀来,便望那妇人脸上撇两撇。
“脑揪倒来”,变成“匹胸提住”。提刀望妇人脸上“撇了两撇”——杀人就杀人,何必如此?什么大英雄,恐怕连西门庆也不会如此下作。
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旋剥净了,跪在灵桌子前。
武松这里竟然将潘金莲“剥净”,就是脱得赤条条。
而此时“明间内明亮亮点着灯烛”。
三、武松杀潘金莲,简直就是虐待
此后潘金莲的一大篇“从实”招供,费时不短,“将那时收帘子打了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后怎的踢伤武大心窝,王婆怎的教唆下毒,拨置烧化,又怎的娶到家去,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都是赤裸着身子,跪地而言!
武松动手了……
剜了个“血窟窿”。
潘金莲的“伶俐”一生,就此“剜”下一个血腥的句号。
武松杀潘金莲的过程,简直就是虐待的过程。
行笔至此,连作者也脱口而出:“武松这汉子端的好狠也”。
绣像本眉批道:“读至此不敢生悲,不忍称快,然而心实恻恻难言哉!”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按说至此大仇已报,但武松却意犹未尽,于是先杀王婆,再“跳过墙来”,到隔壁王婆家杀她儿子王潮,未遂,便在室内一番劫掠,越后墙,“上梁山为盗去了”。
武松对敌人“狠”,对亲人亦“狠”。一片刀光血影中,“迎儿小女在旁看见,諕的只掩了脸”。“那时也有初更时分,倒扣迎儿在屋里。迎儿道:‘叔叔,我也害怕!’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
【作者简介】王清和(男),北京人。除历史论著、译著外,在海内外发表大量诗、散文、随笔、评论等,曾在多家报刊有专栏。近年出版有《金瓶梅揭密市井私生活》、《金瓶梅词话》(校点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