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有趣的灵魂只能独行,无趣的灵魂都很合群
1992年,王小波还在一边教书,一边用计算机编程,一边写小说。
那一年,40岁的王小波身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他的小说《黄金时代》获奖了,奖金不菲,足有25万台币。
钱一到手,王小波给朋友刘晓阳写信说:
现在我对微机已无兴趣,因为我发现写小说也可以赚到钱,这次一个中篇,中了联合文学的奖,奖金比我几年的工资还多些,现在正欲辞职干这路勾当。
他用这笔钱买了一套房,然后辞掉工作,专职写作了。
01
1952年5月13日,王小波出生的时候,父亲王方名在三反运动中已经被打成了阶级异己分子。
大波化成小波,大浪化小浪,所以取名小波。
小波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亲是著名逻辑学家,大学教授,但他“偏科”,尤其不想让家里的孩子学习文科,因为文科特别容易惹事。
母亲是国家干部,勤俭节约,王小波最怕吃妈妈做的饭,因为妈妈做饭,永远都一样,米和菜倒进锅里,加水煮熟就是一顿饭。
王小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在家里的男孩子里,他排行老二,所以他特别喜欢二,连写小说都写王二。
小时候的王小波,生活并不小波小浪的,他先天不足,身体不好,长了一颗硕大的脑袋,三四岁的时候被检查出严重软骨症,所以他每天要嗑钙片,嗑得肋骨外翻。
长到了七八岁,上了小学,又是国家困难,人民受难,缺衣少食是难免的,没有吃的,王小波逮到啥吃啥,上课的时候,连学习用品都往嘴里塞。
王小波上学,人还特坏,有个老师姓慈,他就给人家起了一个“瓷尿盆”的外号,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翻白眼。
因为调皮,王小波总是被揍。
稍微大了一点了,王小波喜欢上读书,他看马克·吐温的书,直到把书翻成一堆碎纸。
父亲虽然有不少书,可是那时候有些书不能看,看了就是异己分子,所以王方名就把一些书锁在柜子里。
看完了手里的书,哥哥王小平就开始怂恿王小波去捅柜子偷书看,说他个子小,身子单薄,父亲发现了也不会揍他。王小波信了,结果挨了不少揍。
王小平觉得自己读书已经够快了,可是他发现,王小波更快。有一次,他和王小波比赛读书,后来发现自己才读完一大半,王小波已经读完了一本书。经过王小平的计算,王小波的阅读速度是常人的7倍。
人生的路不止一条,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但读书可以让你看见另外的路,而不是只能沿着别人指定的路去走。
02
在躁动和不安中,王小波已经长了一个大个子。
17岁那年,在上山下乡运动中,带着少年纯洁的理想和浪漫情怀,王小波被装上火车,货物一样地被运到了云南。
在云南的时候,别人眼里的他总是不太“正经”:
高高的个子,脑门重重的,走起路来歪着个脑袋,脚步一拖一拖的。
五大三粗的王小波,还得到了一个外号——野牛。
他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不太搭理别人,而且邋里邋遢的,他几乎不洗衣服,衣服脏了,直接挂在门外,晒一段时间继续穿,从白色穿成黄色,从黄色穿成黑色。知青里再没有比他更脏的人了。
云南伙食差,他就伙同一些知青去偷鸡,最后被抓住了狠狠地批斗,日子苦闷,他学会了抽烟,仿佛抽的都是忧愁。没事的时候,他就给别人讲故事,《三国演义》、《水浒传》、《一千零一夜》,无论什么,他都讲得绘声绘色,偶尔还自己编一些故事,讲给别人听。听故事听到“荤段子”时,一群人总是发出阵阵怪笑。
在云南,最痛苦的就是没书看,只有他自己带去的《变形记》,被看了一遍又一遍,书都被翻成一卷海带模样。而最美的就是,天空湛蓝湛蓝的,站在小竹楼里往四下看,四处的竹林翠绿又苗条,天上的云彩又洁白又丰腴。
这种美景,容易诱发诗情,王小波也抑制不住他写作的冲动。
一天晚上,王小波半夜起来,悄悄地走到窗前,借着月光,用一支蓝水笔在镜子上写,写了涂,涂了再写,直到整面镜子都变成了蓝色。
生活都是一样的,但有人总能将日子过得有趣,那与在哪无关,与有多少钱无关,但是与一个有趣的灵魂息息相关。
03
有苦、有甜,那就是生活,有好、有坏,那就是人生。
王小波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后来在给李银河的信里,他说:
“我从童年继承下来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对平庸生活的狂怒,一种不甘落寞的决心。
看到庸俗的一切,我把它默默地记下来,化成了沸腾的愤怒。不管是谁把肉麻当有趣,当时我都要气得要命,心说,这是多么渺小的行为!我将来要从你们头上飞腾过去!”
1971年,王小波回到了北京,插队在青虎山,开始养猪。
他用一辆独轮车,把猪粪推上山。
起初,他以为凭借自己在云南三年的受苦经历,又是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推猪粪这样的事情应该难不倒他。
结果推了三天,他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小腿上的肌肉,无时无刻不在打颤。
最终,还是老乡拯救了他,让他去干轻松一点的活儿,看着老乡们干活,王小波自叹弗如。
这本来是一件苦差事,王小波也苦,但是苦着苦着,他就想,还好那些猪没有思想,否则的话,看到人们不遗余力地把它们的粪推上山,肯定要笑死。
木心说:
人生在世,需要一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而王小波说的则是:
一个人只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当有诗意的世界。
生活有诗意,不代表不需要柴米油盐,离开青虎山后,为了柴米油盐,王小波先后在仪器厂和半导体厂做了五年工人。
他的诗意是什么呢?写作应该是其中一件有诗意的事情。
1977年,李银河在《光明日报》当编辑,已经小有名气。王小波把写完的《绿毛水怪》寄到《光明日报》。
李银河的同事看了,感动得稀里哗啦,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李银河问:“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同事回:“绿毛水怪。”
旁边的李银河一阵奇怪,“水怪”,还长着“绿毛”,多吓人啊!
“这么好看?我翻翻。”
李银河接过稿件,阅读起来:
我说:“妖妖,你看那水银灯的灯光像什么?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妖妖说:“好,那么我们在人行道上走呢?”
我抬头看看路灯,它把昏黄的灯光隔着蒙蒙的雾气一直投向地面。
我说:“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这一看,心里被狠狠一挠,待看到描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涅朵奇卡·涅茨瓦诺 娃》那一段:
“我看了这本书,而且终生记住了它的前 半部。我到现在还认为这是本最好的书,顶得上大部头的名著。我觉 得人们应该为了它永远怀念陀思妥耶夫斯基。”
李银河心里一惊,这不就是她的内心真正的想法吗。她觉得,自己和这个没有见过面的王小波,还真是心有灵犀。
从那天起,李银河就记住了这个叫王小波的人。
04
王小波的父亲王方名,是高级知识分子,名气不可谓不大。
有一次,李银河的朋友要去请教问题,李银河趁机跟着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王小波。
可是,见到王小波的那一刻,李银河原本滚烫的心,突然就凉凉了,因为王小波长得实在不咋样。
“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丑。”
“不但丑,丑中还带着凶样。”
这一见,原本的期待都变成了失望,她反正没想过和这么丑的人谈恋爱。
可是没过几天,王小波就去《光明日报》堵李银河,理由是还书。
二人见面后,畅谈文学,谈得火热时,王小波就来了一句:
“你有男朋友吗”
李银河说:“没有”。
王小波生猛无比地问:“你看我怎么样?”吓得李银河目瞪口呆。
从那天起,王小波的生活里就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写情书。
很多人把鲜花摆成心形,把玫瑰奉上99朵,可是终究敌不过王小波一封情书,敌不过一句从心底说出来的真心话,他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
“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
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
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
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情书越写越热烈,直接变成了赤裸裸的表白了。
“你的名字美极了,真的,单单你的名字就够我爱一世的了。”
“满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
情书一天一封,李银河每读一封,心就柔软一分,读着读着,泪流满面。
不久,李银河去南方出差,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堆满了情书。
于是,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爱情没那么复杂,只要我喜欢你,那就够了,考虑得太多的,那都是不够爱,否则,纵然中间隔着山海,也可以相互奔赴。
内心越是丰富,爱情就会变得越简单。
内心越是空洞,爱情越跟物质差不多。
两人在一起后,有一天,李银河把王小波带回家,李银河的妈妈一看,长得丑不说,思想还不正统。
“觉得他思想不正统,有点离经叛道。”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长得丑,有碍观瞻。
“小波太丑了,我拿不出手。”
李银河也觉得,王小波长得有点寒碜,于是提了分手。
王小波被气得半死,立马回了信:
“你从这信纸上一定能闻到二锅头、五粮液、竹叶青的味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银河不理,小波就继续写: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李银河还是不理,王小波就说:
“你应该去动物园的爬虫馆里看看,是不是我比它们还难看……”
最后还说了一句:“你也不是就那么好看呀,咱们扯平了。”
李银河乐了,也不再计较丑不丑了,“我也不那么好看,干嘛非得找个那么好看的人呢!”
两个人又在一起了。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人太多,有趣的人又太少,这两人比较幸运,各种有趣,相互拥有。
05
1978年,高考恢复,王小波可以参加高考了。
可是在学文还是学理上,还是经过了一番争论。
根据父亲王方名的看法,所有孩子都不准学文科,因为王方名觉得自己就是因为学了文科,一辈子倒霉。
而且学文科生命没保障,老舍跳了太平湖,胡风被关进了监狱,王实味被枪毙了,怎么能学文科?还是学理比较安全。
王小波也问哥哥王小平,王小平的看法也差不多,他告诉王小波,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
反正一句话,理科是真传,文科则各说各有理,万卷书里不一定找得到真理。
家人不希望王小波学文,李银河不一样,她力挺王小波学文科,她觉得王小波是文学的天才,不写简直天理不容。
可是王小波还是选择了理科,因为文科考试,很多东西要背下来,王小波则是一背就困。
于是读了理科,成了一名非科班的作家。
上大学后,王小波发现了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刘晓阳,刘晓阳健谈,而且引经据典,王小波也善谈,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他们常常手挽着手在校园散步,偶尔跳跳舞,跟谈恋爱一样。
在校园里,王小波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而且不修边幅,穿着拖鞋,大众场合几乎不讲话。可是跟熟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白天上完课,晚上没事,大家就说,走,听小波讲故事去。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王小波和李银河就结婚了,没拍结婚照,没举行婚礼,两家人在全聚德吃了一顿饭,一共10个人,连兄弟姐妹都没有去全,就像普通亲戚聚会吃了一顿饭那样,是一场不像婚礼的婚礼。
后来知道,王小波家给了500块钱,李银河心里还纳闷,“为什么是他们家给钱,不是我们家给钱?”因为她觉得,她家条件比较好,王小波家条件更差。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彩礼。
王小波有了李银河,就像生命有了鲜花,就像太阳有了月亮,日月同辉。
小波说:“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就是你。”
李银河有了王小波,就像锁有了钥匙。
银河说:“你这把钥匙就是开我这把锁的。”
爱情很简单,别看世俗整得很麻烦。
06
1982年,王小波大学毕业,李银河出国留学。由于政策不允许夫妻两人同时出国,王小波只能在国内“独守空房”,点灯熬油,读书写作,虽然暂时也没写出个名堂来。
两年后,留守丈夫王小波出国寻妻,他申请学校,学校的负责人告诉他:“你不是要上学,而是要资助!我们系要削减,现在连同事的饭碗都保不住,没钱管中国人。”
之后,王小波联系了一大批学校,只等来四个回信,三个拒绝,一个同意,且自掏学费。
生活拮据,只好出去打工赚钱,李银河在前台当服务员,王小波在后台洗碗。
那段时间,王小波觉得自己拖累了李银河,李银河看在眼里,她双手捧着王小波那张丑脸说:
“你踏实在家写小说吧,我来想钱的事儿。”
小波看着她,眼睛红了一圈。
他两的处境被李银河的家人知道后,王小波的丈母娘是坚决反对的,然而李银河坚持。
“他那么一个智慧的头脑,我舍不得他去干粗活。”
家人忧虑:“写小说没法维生啊。”
李银河说:“我坚持小波必须写小说,文学是他的生命。我们对生活要求不高,我一个人工作够用了。”
不止李银河的家人看不下去了,连王小波的家人也看不下去了。但李银河坚决力挺王小波,就像当年力挺他学文科一样:
小波是天才,文学才能荒废了太可惜,而文学是他的命,不写小说,他就是行尸走肉,那样的话,即使物质生活水平再高也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王小波专心写作,广泛阅读,为以后的写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作家并不是天生的,更加不是不输入就能输出的,越是优秀的作家,输入得越多,也才能输出得越好。
王小波也常怀疑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写作,可是李银河总是对他说:
“小波,好好写小说吧,你是无价之宝。”
在李银河的鼓励下,他写了《唐人故事》,完成了大量《黄金时代》的写作架构。
李银河问过王小波:“你觉得自己会成为几流的作家?”
王小波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下说:“一流半吧。”
他又问:“如果将来我没有成功怎么办?”
李银河想了一下,对他说: “即使没成功,只有我们的快乐生活,也够了。”
复杂是别人的,简单是自己的,生活永远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小波是幸运的,因为他遇见了李银河,李银河也是幸运的,因为他遇见了王小波。
人与人之间最容易是相互要求,最难得是相互成就。
07
从海外归来后,他们在万寿寺附近租了房子,算是临时的家,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就是书。
这是最奢侈的装饰,也是最优雅的装饰。
博士毕业的李银河,回来后直接跟着费孝通做博士后,进入北大社会学所,王小波是作为家属被安排进去的,他在北大,没有正式课题,只是偶尔帮着做数据分析,后来又成了一个讲师。
女强男弱,王小波也自卑,他甚至和李银河商量,买辆出租车营生。
北大混不下去了,王小波又去了人大。
在人大,王小波就是沉默的大多数,系里开会,他始终沉默,也不和别人交流,开会拒绝幽默,他怕自己一开口就黑色幽默。
他教英语,一星期两节课,他会编程,所以偶尔帮着做一些计算机方面的工作,他开发的软件,获得了科技进步奖,在今天,那就是妥妥的IT人才。
除了工作,他就用自己编程的软件来写作。
1992年,王小波的生命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的小说《黄金时代》获奖了,而且奖金数额不菲,抵得上他几年的工资。
他发现,写小说也能赚钱,于是就辞去了工作,成为一名专职作家。
尼采说过,大部分人只把工作当成谋生的手段,因此对工作并不加以选择,只要能提供丰富的酬劳就可以了。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尤其是那些艺术家和各种爱沉思的人来说,他们却宁死也不愿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酬劳,而是他们把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当作一种极大的酬劳。这是别的都不能比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他们唯一的诉求。
可是专职写作之后,他的作品还是不被承认,少数作品虽然得以出版,但是是作为“黄·色”读物出版的,比如《黄金时代》,就是被当成色情文学出版的,书名为《王二风流史》,封面就是王二和陈清扬的裸体。
这样的作品到了内陆,那简直就是灾难。
他投稿之后,主编给了他大量的修改意见,尤其是关于有性描写的部分,可是改来改去,还是不给出。
为了出书,鞋子都走破了几双。
最后,他决定不改了。
“人活着都是为了要表演,所以才失去了自我。即便无处可去,也要永不屈服。我坚决不改了。我宁可写有滋有味发不出来的东西,也不写自我约束得不成样子的文章。”
“虽然在文学作品中过分的性描写有媚俗之嫌,但我还是决定对这些章节不做改动,因为生活就是这样,又何须遮掩?”
大多数人无趣,但还是需要有人来开创有趣的事业。
作品很难发表,生活还是要继续,他去考了一个货车司机驾驶照,为了“以后活不下去,就当个货车司机”。
1996年,距离《黄金时代》获奖四年后,小说《未来世界》再次获奖,在获奖感言中,他说:
文学是一种永恒的事业,对于这种事业来说,个人是渺小的。
08
在写小说之余,他还偶尔写写杂文,可是他并不太看重杂文创作,然而有趣的是,他的杂文,却备受认可和喜爱。
有人甚至说,他应该写杂文不应该去写小说,因为他的小说不正经。
可是在他看来,杂文就是讲道理,虽然把道理讲好也很重要。
有时候他不愿意写,李银河就和他探讨为什么要写杂文,因为他写的杂文思路和文字特色都非常具有启发性。
王小波想想,觉得也对,那么多人不讲道理,那就给他们讲讲道理。
道理越讲越通,杂文越写越出名,人生的路,越走越窄,因为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在哪里,也就不愿意走其他的路了。
王小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但小说出版,还是困难。在当今,王小波的杂文,史铁生的散文,还是两种极品。
读他的杂文,你会发现,他讨厌那些束缚人的东西,他渴望自由,讨厌那种无趣的东西,渴望有趣的东西。
而所谓的有趣,也就是一个人个性中与众不同的地方得以展现,像《沉默的大多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我的精神家园》等杂文集,都是如此。
王小波的有趣在于,他坚持自己,将生命中那些真实的感动表达出来,真诚而热烈,他明辨是非,但只明辨自己的是非,他幽默,但笑声之外,是整个世界的无奈。
09
“但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能远离一切古怪的事,大家都能做个健全的人”。
这是王小波在1997年的新年祝词里的祝福。
可是新年才过了三分之一,王小波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古怪的事儿,也还有很多不健全的人。
1996年10月,李银河出国访问,王小波送她去机场,在机场,他搂着李银河的肩膀,算是道别。
可是那一别,真的是永别。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心脏病突发,离开人世。
在整理王小波的遗物时,李银河的朋友翻着小波写的情书,眼泪滚出来,对李银河说:
“银河,你拥有太多财富了。这些信,我一辈子哪怕只能接到一封,死也满足了。”
而李银河在《人间采蜜记》里说:
“在他一生最重要的时间,他的爱都只给了我一个人。我这一生仅仅得到了他的爱就足够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痛苦磨难,小波从年轻时代起就给了我这份至死不渝的爱,这就是我最好的报酬,我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了。”
著名作家司汤达的墓志铭是:活过,爱过,写过。
这三者,王小波都有了。
10
王小波一生有趣并且幽默,他死后,很多人看到了王小波的价值,看到了他独特的文学天才,他曾经那些难以发表的作品,被无数人喜爱着。
王小波成了一种文学现象。
他活着的时候,是“不正经”的作家,可是他死后,他的作品突然“正经”起来了。
王小波说:“我们的生活有这么多障碍,真他妈有意思。这种逻辑就叫做黑色幽默。”
这真的很幽默,黑色幽默,有王小波一贯嘲讽的作风让人觉得,他即便走了,都还和这个世界开了一个玩笑。
王小波走后,有人问李银河:'如果有机会,你最想问王小波一个什么问题?'
李银河说:早上我去给小波扫墓的时候,有一些读者在墓前放了鲜花、二锅头或者烟,有一个人放了一篇王小波的文字,一只蝴蝶就一直贴在上面。我很想问问小波:你走得太急了,你走后,时代里每一个人都在变,太多人没有灵魂,而你呢?你的灵魂还在不在?
太多的人没有灵魂,有灵魂的人只能独行,他们走了很远,才发现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人太多,所以要他死了,停下来了,同时代的人才追赶上他们的脚步。
昨天如此,今天如此,明天还会这样,有趣的灵魂,一直独行。
正如尼采有句话说:
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不是因为他喜欢孤独,而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他的同类。
从这一点上讲,孤独者,你有福了,让那些成群组队的人欢呼去吧,你在宁静中,听见灵魂的永恒。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