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城之街巷景象

绍城之街巷景象

文字 ：潘晓艳

老街巷里故事多。绍城的一街一巷，皆是回忆。众多绍兴市民耳熟能详的街名，恰如一个个文化符号，铺垫出与这座城市发展变迁息息相关的历史足迹。

爱上一座城市，不仅是因为表象，究其深处，是人文和自然的涵养。深浅各异的文化其实都蕴藏在街里巷道，绍兴城的河道，街坊，在年岁的打磨之下，显得苍老而深沉。居住的人辈辈更新，而文化却和老屋一样，不断陈旧、沉积。幽寂安宁恰是老城最大的特色，其实更是那街里街外，能把一颗颗年轻的心唤醒的岁月留下的无形而有味的气韵和沉淀。（编辑：谢国传）

有位广东的朋友在绍兴读书一年，回广东后去桂林旅行，打算去感受课本上的“山水甲天下”风貌。几日归来后大失所望，告诉周围的朋友，“我的失望不仅是因为看到元宝山前漓江干枯的河床，还有兴坪古镇，完全是现代重塑古韵的痕迹，我在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口，都无法感受千年历史流淌后的沧桑和斑驳，根本比不上绍兴水乡古镇来得亲切和舒适。”

爱上一座城市，不仅是因为表象，究其深处，是人文和自然的涵养。

临水而居必有炊烟，炊烟袅绕形成小镇。越城区今辖七街七镇,几条街道通达度极高，相互通串。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从城南大道出发，途径风则江畔，通往府山街道的中心区，著名的鲁迅故里、沈园都在此处，赏玩之后，又穿回和畅堂，塔山街道亦有独特的夜景风光。“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绍兴的越城就是这样一个，你愿意花费时光，绝不局限于分钟小时之内，去感受一河五街、鱼米之乡最自然和平常的状态。

若要一赏清末明初的老屋风采，仓桥直街是个绝佳的去处，它由河道、民居和街坊三个部分组成。初到绍城，我们常去街坊区转来走去，被醇香的绍兴佳酿吸引，为戏剧管的戏人行头惊叹。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伴着粉墙黛瓦马头墙，恍惚想到那句“我走在悠长悠长的雨巷，期待遇到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传统的江南水乡情愫随即唤出，然而这只是印象中的江南。如果想体验更真实的小镇风貌，必须走到居民区和街坊区的转角处。自买卖喧闹的东街走进西区，发现居民住宅渐多了起来。不是老街的新鲜玩意要迎来断点了，而是真正的美食佳景隐于人市。

即苏醒，是卤味发酵的气味。踏入门庭，会看到买臭豆腐的顾客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从里屋即臭豆腐的制作处一直排到庭院里。不需要大力地叫卖，甚至连门牌都没有挂出来，只有几个低调的朱赭小字，却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这让人多想尝一尝它的滋味啊！里屋置油锅，现场完成油炸、加卤的步骤，顾客不仅是品美食的，同时也在欣赏美食的制作工艺。大漏勺将发酵过的白豆腐盛入油锅中烹炸，待豆腐表层皮面金黄出现颗粒质，捞出油锅，店家会询问你口味爱好，浙江的传统口味本偏清淡，因此选用白豆腐为原料，但随着各个地区饮食文化的交流，喜爱辣味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香酥的臭豆腐表面淋上一层微辣的辣汁提味，再加点葱花，再不是“一青二白”的搭配了。一口咬下酥脆的皮，豆腐的乳汁便充盈着唇齿，与辣汁融合，在舌尖上追逐，抿嘴一舔，还有外皮的颗粒感。品一道当地的小吃，当地文化便与你打招呼。

做臭豆腐的主人是绍兴当地的老人，做豆腐的手艺也是祖辈相传，一代一代完善口味和制作工艺。全国各地臭豆腐的品种并不少，长沙、广东、福建都有不同风味。绍兴的臭豆腐的不同之处则体现在油炸白豆腐的“酥”和乳汁的甘味，带着江浙独特的滋味，清淡但有甜味。从豆腐的制作到调味都是店家亲为的，因此舌尖尝到这样一道菜，不仅感受到文化的传承，更是品质的传承。

在当地还有一道舶来的老绍兴小吃，名叫“奶油小攀”，和臭豆腐不同，这是当地特有的美食，被誉为“中式蛋挞”，是中西结合的甜品。源自光绪二十九年，在绍兴福康医院有一位欧洲的传教士，在异国过节时思念家乡，于是让绍兴老厨师研制了以“上上屋、鸡蛋、杂粮、水果”为原料的绍兴西式甜点。香浓的奶油覆在金衣脆皮上，雪白的礼帽好像是欧洲的雪峰。它是思乡人心中的阿尔卑斯山，近在咫尺，乡愁愈盛。“小攀”就这样流传了百年，我们都很喜欢这样一种美食，它是中国的，也是民族的；它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一道食物，是能把这个世纪和前几个世纪连接在一起的。我们虽然身着现代服饰，但走入老街巷道，看见有人摆摊叫卖，破木板上写着“奶油小攀”，那种民族留下的亲切便轻触我们的味蕾，融化在血液里，让人念念不忘的，必定不止是一道美食。

除了美食外，在老街民居区还能见到一边织虎头鞋一边摆摊的老太，她们头发已经花白，带着老花镜，低头专注于每一步针脚。她们的摊子其实就在家门口，寻常的午后，做着寻常的事情，数十年她们可能都一如既往。以至于当我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老太和可爱的毛线小鞋照相的时候，老太看了我一眼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好拍的？”殊不知，她打动我的是她认真专注的神情，是岁月划过针眼留下的韵味。倘若时机好，经常会有摄影展、绘画美术展在老街展出，向着传统文化元素中注入了现代的艺术气息，多种气息萦绕老街，展现了其极大的包容性，同时也容纳来自五湖四海的寄托之心。

深浅各异的文化其实都蕴藏在街里巷道，这也是江南水乡的一个独特之处，游人倘若拿了一张越城区的参观地图，就好像孩子拿到极为珍稀的寻宝图，沿着青石板穿梭在街头巷尾，发现一处处潜藏多年的宝藏。千百年的人文和地理文化养育代代人，养育了座座城。绍兴城的河道，街坊，在年岁的打磨之下，显得苍老而深沉。居住的人辈辈更新，而文化却和老屋一样，不断陈旧、沉积。我们甚至都以为幽寂安宁就是老城最大的特色，我们觉得绍兴城像个老人了，看它如何年归迟暮。然而若你不曾走进小镇的街里街外，怎知年轻的心不可被唤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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