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就是鸡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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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曾瑞

计划给参加凉灯亲子行的每一个孩子，写一篇小文章，记录他们在这十天里，精彩的点滴，和明显的变化。邹煜城篇。

“我告诉你，贫穷就是鸡屎的味道，就是鸡毛的味道。他们家连门儿都没有，门口只有几根棍儿，屋里好黑，还有一块黑布……”从良苇家回来，邹煜城激动地对我说。哟，这孩子敢于表达了，还观察得那么仔细，让我一喜。

九岁的他，家住河北，正读二年级，高大的身材，已像五六年级的学生。刚见面时，我发现他不爱说话，老是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样子，与他的身材极不协调。听说他学习成绩很好，在班上属于学霸一类的级别。真的吗？

看其偏胖的体型便知，他是不爱运动的。到达芙蓉镇的次日，我们坐船顺着酉水走，黄昏时候，泊在坡头村。去村里吃饭，徒步个把小时，全是上坡。走到后来，他一路哭得稀里哗啦，直问还有多久到啊，还有多久到啊。

为了锻炼孩子们的毅力和体魄，黄于纲规定，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晨跑十圈。极不爱运动的他，跟着一起跑，累得气喘吁吁的，竟然也坚持了下来。几天后，我发现他变得活泼了，也敢于表达了。

跑步中的邹煜城

7月19日晚饭后，带着孩子们去田野抓萤火虫。夜里的凉灯，漆黑寂静，虫声在野，星月在天，实在美得很。过田埂，下树林，绕鱼塘，萤火虫一只没见着。头晚跑步，黄于纲发现一处的月色很美，他说：“走走走，我们去那里坐着聊天，太有感觉了！”

我们在月光下的乡村公路上席地而坐，让孩子们自由发言，说说“我与凉灯”，每个人三到五分钟。天上一层灰白的云，风吹着，月亮像在水下跑。云破月来，满把清辉，撒在田野。月光下的玉米地，齐整整地沉默着。每个孩子的发言都很精彩。轮到邹煜城，头一次发现他是那么幽默风趣，逗得我们大笑不已。

“我以为凉灯是个大城市，听起来就像个大城市。来的时候，要爬那么高的山，心就有点凉了。到了一看，这么破旧！村里都是从没见过的土房子，他们太穷了。没想到，这么穷的地方，还有餐馆，还能吃上饭。小店里的东西特便宜，冰棍儿只要一块钱一根儿。身上有个三五十块钱，就觉得特富有了。村里的孩子身上都有一股味儿，衣服又脏，他们可能从来不洗澡。那个良苇还不穿鞋，光着脚丫到处跑……”

朱永基就说：“他们虽然穷，也很快乐啊。”

“他们可能是很快乐，”他接过话，“但他们体会不到学习的快乐。一个个在教室里都坐不住。”

嗯，这口吻像极了学霸。

他写日记总是先画一条一条的直线，每篇会写出两三百字。但内容比较啰嗦，记流水账一样，没什么独特的词句。

作文课上，我说：“不要求你们把日记写得多长，关键是有感而发，用独特的眼光去观察身边的事物，尽量诗意地表达。一句有诗意的话，胜过千百句的流水账。”

走进苗家，他能体会到，贫穷就是鸡屎的味道。我是暗自高兴的。这小子开窍了。

之后的作文课上，我让大家自由发言，说出具有诗意的句子。蒙蒙说了一句：“在外面，雨水就像眼泪。”朱永基补充说：“雨水是上帝的眼泪。”邹煜城又补充说：“雨水是上帝的尿液。”孩子们一阵哄笑。嘿，我觉得他这句更好，更有张力。

结束时，我在他的绘本上写了几句话：“你在写日记时画直线的认真，或许是学校老师规定出来的，很好。但我希望你能摆脱那些直线，自由地舒展。艺术是不讲道理的，文学是不讲道理的，打破常规的逻辑，细心地观察身边的事物，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作品。贫穷就是鸡屎的味道，太牛了，我会永远记住这句。”

邹煜城的画

2021-7-23 于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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