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探微（276）：喜跃抃舞——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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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探微
（276）
喜跃抃舞——释“喜”
朱英贵
一、“喜”字小引
成语“喜跃抃舞”中的“喜”最能体现“喜”字的本义，这个成语用四个字并列了四种高兴的行为：欢乐（喜），跳跃（跃），鼓掌（抃biàn），起舞（起舞），形容极度欢乐而手舞足蹈的情状。
这个成语出自《列子·汤问》中“薛谭学讴”一段，原文是这样的：
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发之。故雍门之人，至今善歌哭，放娥之遗声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从前韩娥到东边的齐国去，没有食物了，经过齐国的城门雍门时，在那卖唱乞讨食物。虽然她走了，但是还有余音绕着那雍门的中梁，三日不消失，旁边的人还以为她人没有走呢。住客栈时，客栈的人侮辱她，韩娥因此放声哀哭，整个里弄的老小都因此而悲伤愁苦，互相垂泪相对，三天都不吃饭。里闾的人赶紧去把她追回来。韩娥回来后，又放声歌唱，整个里闾的老小全都欢喜、跳跃、拍手、舞蹈，不能克制自己，全忘了刚刚的悲伤了，里闾的人于是给了她很多钱财打发她走。所以雍门那里的人，至今还善于唱歌表演，那是效仿韩娥留下的歌唱技艺啊。
在成语“喜跃抃舞”中，“喜”表示欢乐或愉悦，那么，在“喜”字造字之初是用什么办法来表现它的初文之义的呢？其实，若从构字理据来看，“喜”是以擂鼓呐喊的情状来表现内心的欢乐的，这可用“喜”的古文字字形来印证。
二、“喜”字的字形解读及造字本义
“喜”字的字形演变与字源演变
“喜”字的甲骨文字形为从“壴”从“口”的合体会意字：它的上部构件为“壴”（鼓的本字），有的字形在“壴”的两侧还有小点，表示鼓声；它的下部构件为“口”，表示人有快乐之事擂鼓呐喊。“喜”字的金文、小篆字形跟甲骨文一脉相承。即便是隶变以后的现代隶书与楷书，其字形也没有太大变化。
“喜”的造字本义为快乐，喜悦。《说文解字》卷五喜部：“喜，樂也。从壴从口。凡喜之屬皆从喜。”许慎的解释是正确的，喜字从壴从口会意，大凡跟喜悦的意思有关的字都可以用“喜”作为表意偏旁，这便是“凡喜之属皆从喜”的含义。
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闻乐（yuè）则乐（lè），故从壴（鼓）；乐（lè）形于谭（谈）笑，故从口。”可见，敲鼓庆贺（从壴），笑逐颜开（从口），这就是“喜”字的构字理据。
三、“喜”字的字义演变源流
“喜”的本义是欢乐，愉悦。例如：“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诗·小雅·菁菁》）毛传：“喜，乐也。”再如：“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郑风·风雨》）又如：“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唐·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诗）又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宋·范仲淹《岳阳楼记》）
“喜”字由此欢乐愉快的造字本义可以产生如下一些引申义：
其一，表示喜欢，爱好。例如：“盖孔子晚而喜《易》。”（《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再如：“淳于髡者，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诸侯，未尝屈辱。齐威王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史记·滑稽列传》）又如：“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三国·魏·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由此又可引申出如下几种意思：
一是表示适于，宜于。谓习惯于或适合于某种环境条件。例如：“松喜干。”（宋·苏轼《格物粗谈·树木》）再如：“桧喜湿。”（宋·苏轼《格物粗谈·树木》）又如：兰花喜阴，很多植物喜光，海带喜荤等。
二是表示容易，易于。例如：“人命难知，计算喜错。”（《百喻经·婆罗门杀子喻》）再如：“火盛喜破，微则难热，务令调适乃佳。”（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涂瓮》）又如：“利剑多缺，真玉喜折。”（唐·刘禹锡《祭杨庶子文》）
三是表示使欢悦。可以表示令人欢喜，如：喜人的景象。也可以表示令人满意，如：形势喜人；取得喜人的成果。
其二，指称喜庆之事。例如：“六五之吉，有喜也。”（《易·贲》）再如：“夫义人者，固庆其喜而吊其忧，况畏而服焉？”（《国语·鲁语》）又如：“内家报喜车凌晓，太史占祥斗挂秋。”（宋·秦观《庆张君俞都尉留后得子》）又如：“一路上往来飞跑的，却是报子分投报喜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四三回）
由此又可引申为特指妇女怀孕。例如：“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红楼梦》第十回）再如：“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症。”（《红楼梦》第二十一回）又如：“珏，你不要去，你有喜，经不起悲痛。”（巴金《家》三二）
根据上面对“喜”字的字义演变过程的梳理，现将“喜”字字义的发展脉络简示如下（示意图中的横直线表示字义之间的先后演变关系）：
四、含有“喜”字文化含义的相关成语
“喜”字在常用成语中主要保留如下三种含义：
其一是表示欢乐、愉悦的意思，例如：“沾沾自喜”，形容自以为不错而得意的样子。语见《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欣喜若狂”，形容高兴到了极点，好象失去了控制。源自唐·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喜不自胜”，“胜”是能承受的意思，意谓喜悦得自己都不能承受，控制不了自己，形容非常高兴。“喜形于色”，“形”是表现的意思，“色”指脸色，意谓内心的喜悦表现在脸上，形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喜笑颜开”，“颜开”是指脸面舒开，露出笑容，形容心里高兴，满面含笑。“喜上眉梢”，喜悦的心情从眉眼上表现出来。
其二是表示喜欢、爱好的意思，例如：“喜新厌旧”意思是喜欢新的，厌弃旧的，多指爱情不专一。“喜闻乐见”是指喜欢听，乐意看，指很受欢迎。“好大喜功”是指不管条件是否许可，一心想做大事立大功。，用以形容浮夸的作风。
其三是指代欢乐、愉悦的事，例如：“喜从天降”是说喜事从天上掉下来，比喻突然遇到意想不到的喜事。“喜出望外”意谓欢喜出乎意料之外，指由于遇到没有想到的好事而非常高兴。“乔迁之喜”，“乔迁”指鸟儿飞离深谷，迁到高大的树木上去，是贺人迁居或贺人官职升迁之辞。源自《诗经·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大喜过望”意谓结果比原来希望的还好，因而感到特别高兴。“双喜临门”是说两件喜事一齐到来，民间向有好事成双的说法，并就此意思为“喜”字创造了一个异体字“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