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长感慨往事
老部长感慨往事
文/彭机明
张远山，二十多年前是M县的组织部长，现在是一个地级市某局局长，属于正处级。曾有福现在是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属于副厅级。二十多年前，张部长在M县任县委组织部长的时候，曾有福还是M县的一名小科长。当年曾有福见到张远山，还表情紧张，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双方的差距大。没有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张远山在职务上变化不大，当年是副处级，现在仍然是正处级。曾有福，却从一个科长升到了副厅级，变化真大。而今张远山，每当开会时，听曾有福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心里就常常暗发感慨：人生际遇多有变数啊。
曾有福在职务提升上顺风顺水，是张远山调离M县三年后的事情。1995年，张远山离开M县，曾有福即考取北京一著名大学的硕士研究生，1998年毕业，他可以留在北京工作，可是他决心在家乡建功立业。一回到M县，就任县委办秘书，一年后任M县县委办副主任，两年后就下到乡镇任党委书记；党委书记岗位上任职2年，就参加全市乡镇党委书记到市属局任副处级干部的公选，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直接升到了市局副处级。三年后任职F县县委书记，后一路升迁，现在任职市委副书记。
张远山会主动找曾有福，毕竟二十年前是同在一个县委大院上班的，只是张远山对曾有福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现在是张局长要仰望曾副书记了。曾有福看到张局长不拘谨，与二十年前一样，把张局长称为部长。正因为双方有好姿态，两人的关系算不错。平时私下有往来，偶尔还两个人聚一下、叙叙旧。
一日，张局长所在局在推动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上作出突出贡献，受到省委省政府的表彰。曾有福副书记向张远山表示祝贺，张远山就说两个人聚一下。不料两个人一聚，就把张远山从老家带来的、其亲戚酿造的白酒一斤半喝完了。张远山虽然比曾有福大四岁，可还是他喝得多。张局长一喝多，有些平时不愿意说的话就说出了。
张远山说：“曾书记，您在M县的时候，有三次提拔你为副科级的机会，都错过了，您知道为什么吗？”曾副书记泰然说：“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他了，喝酒吧。”张局长猜想曾书记是欲擒故纵，就接着说：“我当年是组织部长，有些事我也是爱莫能助。您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晰，是一些人不识人才、故意使绊啊”，张局长就在酒意正浓时把当年的事情说开了。
1990年至1995年，张局长一直在M县任职组织部长，曾有福在这五年内有三次机会错过了。详细经过由张局长说出，一些人自私丑恶的嘴脸以及阻碍有才干者进步的伎俩就暴露无遗了。
第一次，曾有福工作业绩突出，大家有目共睹。连续三年他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县委组织部要从全县受表彰的先进工作者中选拔三个副科级干部。当时曾有福又是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组织部门包括张远山部长都看好曾有福。但到最后开常委会，要从9个候选人中确定3人的时候，列席会议的郭强，即曾有福所在部门的领导，说曾有福各方面都可以，就是为人不够老实、不守规矩。当时的县委副书记问，曾有福怎么不老实不守规矩？有无具体的事例？郭强就说他自命不凡、敢于挑战权威。比如经常提要用单位的那部车。县委书记听到郭强这么说，就说讨论下一个吧。于是，曾有福与提拔之事无缘。
曾有福当然记得。真实事情不是这样。实情是：曾有福所在单位有一辆桑塔纳轿车，完全成了部门领导郭强的专车。而所在单位，每月都会收到大捆大捆的党刊。这些党刊全部让曾有福等几个一般干部，从几里外的车站用自行车载着拉回来。出版部门之所以让党刊的投送走货运渠道，是因为比邮局那条渠道便宜。把这些书用自行车载回来不容易，主要是把一大捆的书放在自行车的货架上，在骑行中受到颠簸后，绳子容易松动而一大捆掉落。有一次，曾有福用自行车载着书，从车站回来的路上，因地面颠簸，一大捆书掉下。正当曾有福要把书重新捆绑的时候，郭强坐着单位的车经过，也不停下来。本来把散包的书放在轿车上载回去，就省事的多。可是郭强视而不见，也许这次郭强没空。有另一个同事反映说，也是自行车后车架上的一大捆书掉落地面，又是郭强坐着车经过，也是不理。对此在那年底本部门的民主生活会上，曾有福就公车使用提出建议，说本单位的车，在必要时最好兼顾一下属下的工作。没有想到这个建议还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第二次，是曾有福到了有秘书职位的部门，在这个单位，他一样干工作有口皆碑。这个单位原先的秘书，被提拔到另外单位任职。领导竭力推荐曾有福任这个秘书职位，说他是单位的笔杆子。可是，在最后开县委常委会作最后定夺的时候，尽管部门领导鼎力推荐，可是县委副书记不同意。说他脱不了小家子习气，不注重形象。既然副书记反对，其他常委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另选他人任职秘书。后来张云山私下问那位副书记：曾有福怎样小家子气？怎样不注重形象了？
原来是县委大院背后有一块林地，不知什么原因，传说是有一个领导五行缺土，五行相生相克，是木克土。于是那位领导唆使县委办管事务的副主任，以林木容易招惹多种虫子为由，把树砍了。砍掉了树木，剩下的土块引人瞩目，住在县委大院的员工家属就拿来种菜了，于是林地就井田制般的种上了。那个时候那位副书记住在这块林子附近的一栋楼。那位副书记在下午下班后，背着手在踱步的时候，就经常看到种菜者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他也不时看到曾有福的妻子挑水去淋菜。虽然也是有说有笑打招呼，可是那位副书记就是有看法，认为挑着尿桶在县委大院里晃荡有损形象。
第三次是到了县委宣传部工作，这次是该单位的一位副部长调走了。因为曾有福综合梳理了一篇有关全县经济发展战略的调研报告，县长包江东很赞赏。在常委会酝酿副部长的合适人选的时候，包江东县长就推荐曾有福。可是曾有福的直接领导，即县委宣传部朱部长，也是县委常委，他反对，他说曾有福是有才，但是缺乏驾驭力和洞悉事物本质的能力，其处理循规蹈矩与灵活应对两者关系上的能力不够，还是锻炼锻炼再说吧。既然曾有福的直接领导说了，其他领导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提拔的事又泡汤了。
张远山私下问朱部长，为什么你说曾有福灵活应对处理事情的能力不够？朱部长道出了实情。原来是这样：曾有福像当时县属单位上班的其他人一样，在县城购置了一块120多平方米的地皮，贷款10万元，自己筹集了6万多元。花了16万多建了360多平方米的三层小楼。那时候，师傅工资也便宜，弄好一栋楼的粗体和内外装修，师傅工资就2万多元。那时候的砖是两毛钱一块，钢筋两三千元一吨。
一天朱部长说要来曾有福家看看。曾有福把客厅认真修饰一番，特意准备水果和上等的茶叶，还专门买了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朱部长坐着单位的车来的。朱部长像平时开会那样夹着个公文包，笑容可掬进来。朱部长落座后，曾有福忙不迭倒茶奉烟。朱部长只是在客厅坐坐，不像其他人那样，说要到楼上参观参观房子的陈设与结构。曾有福与朱部长所谈论的，无非是国家大事或者有关宣传方面的事情。朱部长没有问及花了多少钱建房之类的事情。朱部长说要走的时候，是11点过几分钟。曾有福邀请朱部长，说就到外面某酒楼吃午饭了。但曾有福看朱部长“执意”要走，没有想出好办法挽留朱部长留下来吃饭。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次朱部长因为连续一个星期高强度工作，本来就想散散心，放松一下，若是曾有福善于变通，比如可以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本来就想到酒楼吃饭，那么朱部长就会觉得有由头，就愿意留下来吃饭的。朱部长说，你古古板板说留下来吃饭，不说出充分理由，难道我作为部长好吃你的饭不成？
张远山把往事讲完了。他端起杯，颇有感慨对曾有福说：“曾书记是金子，无论什么都遮掩不住你那耀眼的光芒。来，干一杯！”曾有福笑笑说：“张局长笑话我了。我是一个平凡人，前进的道路有坎坷不奇怪。来，张局长，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