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教生涯(8):艰苦并快乐的校园生活
在整个八十年代,由于经费投入不足,工作和生活条件都是比较艰苦的。
1980年初我刚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还有未拆除的防震棚。唯一的一栋教学楼是一栋简易楼房,教学兼住宿,记得一层是教室,二层是学生宿舍。教学楼前有一个不大的篮球场,地面是没有硬化的。打篮球的时候,每拍一下球,都会带起一片尘土。后来防震棚拆除,活动场地硬化了,地面也很粗糙。
更为突出的困难是学校里没有水,生活用水都是靠泰山营房的部队送水到学校来。后来学校打了井,部队不再送水了,师生就吃井水。井水水质不好,洗脸盆里接半盆水,十几分钟后下面就淤积了明显可见的黄泥。用井水泡茶,也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学生的伙食清汤寡水,只有每个星期三的中午食堂供应肉包子。因此,每逢星期三的第四节课,不少教师顶不住学生急于买肉包子的压力,只好提前几分钟下课。提前下课的班级,学生飞也似地涌向食堂,唯恐肉包子卖完了。记得那时候语文课让学生造句、写作文“如何买到肉包子”成为频繁出现的内容。
(左起,刘景忠、胡政、刘志新、金儒忠、顾颂芳、潘玉振、袁自顺)
徐州四季分明,夏天热,冬天冷。夏天没有空调,只好任汗水打湿衣衫。冬天没有暖气,取暖就靠烧煤炉。11月中下旬,后勤运来烟煤,运到山上那一排平房的边上,由各个办公室的教师自己去取。那时候,每天早上生炉子,真是一道风景。会生炉子的,用木材不多,即可把炉子生好,屋子里也很快暖和起来。不会生炉子的,满屋都是烟,满眼都是泪,用了不少劈柴还是点不着。
但是,人生的奇妙处在于,越是艰难困苦的日子,越让人回味无穷。让一个人回忆自己的过去,若问“哪一段经历使你最难忘,让你回忆起来有滋有味?”我相信,答案一定是“那段艰难困苦的日子”。
另外,我还琢磨出一个道理,越是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快乐、欢乐乃至幸福感距离人们就越近。这大约与在恶劣环境中人们的期望值相应降低有关。我在丰县大沙河果园的时候,我们的班长是南京人,每次回家都要大费周折:先要乘马车从五分场到公路(那条公路叫何丰线,即徐州-何桥-丰县,我们分场距离公路约有十几公里),然后坐长途客车到徐州,从徐州坐火车到南京。有一次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施班长很有感慨地说:“日你妈(南京人口头语),我最好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子赶马车能把我送到公路,一个儿子开长途客车把我送到徐州,一个儿子开火车,把我送到南京。”我给施班长开玩笑说:“就算你的愿望都实现了,你辛辛苦苦到南京去看望谁呢?”
我小的时候,夏天都是睡在大杂院里,不仅我如此,家家如此,大人孩子都如此。闷热的夜晚,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我躺在席子上面看星星,看牛郎织女星,看银河,忽然一阵风吹来,顿时觉得凉爽无比,心旷神怡。那种快乐,在空调房间里是无论如何享受不到的。
在教务的那些日子里,就不时有这样的“风”吹来,让那段日子变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一是下象棋。教务科在背阴面,与后面一排平房有走廊连接,冬天可以遮风挡雨,夏天则显得阴凉,因而,教务科门口就是每天中午下象棋的最佳地点。许学诚、李保安、庄延仁、孙家岚等老教师都喜欢下棋。俗话说,观棋如观人,通过下棋,许学诚老师的精明敏捷、李保安老师的犹豫不决、庄延仁老师的老谋深算、孙家岚老师的干脆利落等特点都暴露无遗。论棋艺,我比他们几位略胜一筹。于是,每天中午他们几位往往轮番上阵和我厮杀。最有意思的是李保安老师,有的时候明明他的棋势占优,只要果断进攻定能获胜。我只要说一句“你可要想好了啊,自己的危险都看不到,再不防守就真的满盘皆输了。”他考虑了足足有半支烟的功夫,还是乖乖地放弃了进攻,选择了防守,我得以重整阵容,继而转守为攻,将他战败。
那几年教职工象棋比赛我曾经获得过三连冠,后来青年教师渐渐多了,象棋高手也渐渐多了,我见好就收,洗手不干了。
二是和学生交往的快乐。也许是我的天性使然,我喜欢和学生、孩子在一起的感觉。小的时候住在大杂院里,我的身边总是围满了比我小的伙伴。当时院子的大人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刘校长”。后来我和小伙伴们都成家了,偶尔回到大杂院,小伙伴的孩子们仍然喜欢围在我身边。我要感谢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他们还真的把我喊成了“刘校长”。
我到学校工作的时候,七八级半年后就毕业了,认识的不多。从七九级开始,每一届的学生中都有我熟悉的,都有和我交往密切的(有的至今仍保持着联系),更何况八十年代初期学生人数少,老师和学生打成一片,毫无距离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那时候没有评估、视导、申报项目、技能大赛、教学大赛等,甚至连评职称也是八十年代后期才开始的。因此,教师们的心思都是花在教学上,学生的主要精力就是用来学习。师生都心无旁骛,真正的教育自然就会发生。直到退休,我依然非常怀念那个时候的职业教育大环境和小环境。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教师的学历越来越高,发表论文越来越多,教科研成果越来越丰硕,教学质量却始终上不去?我们培养的人才得不到企业的认可?有人总是拿生源素质的变化来说事,对此我不敢苟同。学生来源的确变化了,但是一个浅显的常识是,随着生源素质的降低,我们不应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学生身上吗?今昔对比,我以为,值得反思的是,学校和教师的精力用于教书育人的还剩下多少?
应该说明的是,我绝不是一味地否定评估、视导、申报项目、技能大赛、教学大赛等。那个年代也有检查视导,也有技能比赛,但是出发点、动机和效果等的确今非昔比。记得有一年财政厅组织了一次教学视导,视导组的主要任务就是听课、评课,通过听课、评课检查教学秩序、教学环节和教学效果。记得在82年,学校承办了一次华东地区财经类学校的珠算比赛,八一(1)班学生闫燕在一个手指不能弯曲的情况下,通过平时的刻苦训练获得了一等奖(第一名?)。为此,我专门采访了她和部分学生,撰写了一篇通讯报道《她是强者》,发表在《徐州日报》上(闫燕留校任教,还担任了多年商贸系主任)。省财政厅对厅属学校也组织过教学比赛,我校曹华祝老师在首次厅属学校教学比赛中拔了头筹,荣获第一名(曹华祝为学校现任校长、党委书记)。总之,上述检查、比赛等促进了教学质量的提升,激发了教师积极性。教育厅在八九十年代开展的“四项管理规则”“文明校园”“办学水平评估”等也起到了“抓评估、促工作、上水平”的积极作用。
三是打排球。大约是从81年开始,教职工中开始流行打排球。这要归功于这项运动的发起者、组织者、培训者——赵洪礼老师(他先后任体育教研室主任、总务科副科长、科长、膳食科长、工会副主席等)。赵洪礼老师是体育专业出身(江苏师范学院,后并入苏州大学,曾获江苏省大学生运动会十项全能冠军),排球是他的专项,篮球、足球、田径等他也样样在行。我算是一个排球爱好者,在连云港财校读书时就喜欢上了排球。有了赵老师的热心组织和我的积极参与,青年教师很快就被调动起来了。每天下午两节课后,打排球成为我们固定的活动项目。教师打排球,学生也就跟着打,于是,我们和学生的排球赛几乎天天进行。赵洪礼老师把自己的排球技术一点一滴、毫无保留、不厌其烦地向我们传授,真正做到了诲人不倦,而且是手把手地教。可以说,我所有关于排球运动的知识、技能、技战术都是赵老师教我的。
(左起,何卫、杜立东、赵洪礼、吴树森、洪季平、刘景忠、薛二庆)
从八0级开始,学生就和我们打排球,每一届学生都打不过我们。越是打不过,学生越是不服气。他们不是屡战屡败,而是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有几次,在校的学生为了战胜我们,把已经毕业的排球好手叫到学校来,组成联队跟我们打,结果还是我们胜出。
记忆中的一道风景是:我们在和学生排球比赛,场边围满了观看的学生。到了开饭时分,很多学生端着饭碗边吃饭边看我们打球。
值得骄傲的是,在赵洪礼老师的带领下,我们这支排球队在徐州市中专校、厅属学校(中专)历次排球比赛中都是冠军。赵老师自然是头号功臣,薛二庆、屈晓霞(省女排二队退役)、耿瑞东、何卫、张勇、李利、欧阳凌升、史磊等主力队员也功不可没。
(后排左起,刘景忠、耿瑞东、薛二庆、赵洪礼、吴树森、何卫)
1988年,因工作需要,我从教务科又回到了办公室。这一次的岗位调整原因我心知肚明,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又跟刘校长进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谈话。
2019年9月29日,9月30日修改,10月1日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