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273: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读《李白那年三十整》

文/望月听雪

“我们皆是行路之人。从故乡到异乡,从少年到白头。走着走着,风景已然看透,故人相隔千里。就连曾经的自己,亦是音讯杳然。草青草黄,云舒云卷,就像是故事的注解,被随意留在路上。那本叫岁月的书,怎么翻都翻不到头。”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的长吁短叹中,一不小心,已然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回望来路,余留下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交织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未曾来得及和童年、少年说一声拜拜,便走到了中年,乃至老年,匆匆太匆匆,而埋没在千年尘世间有诸多人物,无论经过多少年,依然屹立在岁月流年之间。

“总有些时光,是我们最愿意翻开,并沉湎于其中的。比如,衣带生风的魏晋;比如,风流快意的唐宋;甚至,云谲波诡的民国。所有的时光里,都有荒草蔓延,都有风雨如晦,但那些时代,却因其风情与风雅,显得格外别致和温软。”这便是那些个大时代的魅力,华夏千年文明带来的瑰宝,熠熠生着辉。

“喜欢唐诗,总是对那段时光心向往之。山水渔歌,乾坤日月,繁华寥落,低唱浅斟,在那些诗句里宛然如初,却又无比遥远。隔着一千多年的岁月,仍能看到,飘洒如风的李白,醉意蒙眬,短歌长啸。于他,万丈红尘就是一场宿醉,浮沉起落都在酒杯里,清淡缥渺。远方,他的知己,一个叫杜甫的诗人,一边挂怀故友,一边心系苍生。如果说李白是以梦为马,那么杜甫便是以笔为刀。在大唐盛世渐渐凋落的时候,杜甫褪去了青涩与疏狂,变得冷静而犀利。”

如果说“唐朝像咖啡,闻之香气四溢,入口苦不堪言。”那“宋朝有点像不太好的茶,饮之同样极苦,但至少,偶有回甘。”

“风骨神仙籍里人,诗狂酒圣且平生。开元一遇成何事,留得千秋万古名。”大抵描绘李白的词,再好亦好不过其本身的诗文,无论如何表达,都显了些单薄,不如直接读他的诗来得更直接些。余光中先生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皓月当空之时,一杯美酒在手,白衣飘飘间出口成章、豪气干云,将所有对诗仙的想象发挥得淋漓尽致,自诩“谪仙人”。

时光倒回一千年,洛城的笛声飘扬在城市的上空,如醉如泣,“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春风里,轻盈的笛声低婉哀怨,丝丝入扣,心间升起浓浓的思乡之情,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一声声如诉如泣。“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故园杨柳今摇落,何得愁中曲尽生。”羁旅之人,再美的风景,亦是“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但这漂泊的人生,也是自己选的,不是吗?男儿志在四方,“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只能于诗词间、月光下,那种怅然若失的亲情与思念“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于是,便有了友人的弥足珍贵与心心相惜,白居易与朗之,“有雪先相访,无花不作期。斗醲干酿酒,夸妙细吟诗。里巷千来往,都门五别离。岐分两回首,书到一开眉。”“花与雪的浪漫,酒与诗的温柔,分别的时候为谁频频回首?谁的信又让你喜上眉头?白居易与朗之的友谊,不可谓不感人至深。”元稹与白居易,“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花前月下,春风冬雪,把'风花雪月’四个字用尽之后,世间的良辰美景只剩下两人一念、四季三饭而已。当岁月穿胸而过,当你的存在变得如呼吸般自然,你我之间又何须多言?”白居易与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把天下人的心都问碎了:快要落雪天气,红泥小炉的火焰轻轻跳动,那气氛谁能扛得住?虚空里的鸟鸣模糊不清,嘴唇干燥,空气稀薄,院子里的梅花正忙着绽开它的第六个骨朵。”闲闲的深夜,“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一语道尽了失落遗憾。夫妻或者朋友,相处时只觉畅快惬意,而最觉原来已是“情深深如许”却往往在离别之时,“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且行且珍惜!

杜甫、李白之间的情谊是尤其深厚的,“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春天的树,和寒天的酒、秋深的月一样,都是容易让人心碎的事物。微微发青的树皮,慢慢变暖的天气,空气中充满了蠢蠢欲动的气氛,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犹记起,“那时,你我都是登高长啸的少年,盛世的月光将马鞍照得雪白,后来,蓬蒿里狭路相逢,一杯酒染上了思念,然后就是那场十室九空的战乱,整个世界支离破碎。”“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树深时见鹿。说的是偶然,是瞬息,是浮生若梦,是人生如寄。”

“人生的终点,人们给了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结局,生是星辰下凡,死是明月照水:'李白著宫锦袍,游采石江中,傲然自得,旁若无人,因醉,入水中捉月而死。’”自此,唯有一人登高远眺,“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唯留下记忆里那个挥斥方遒的白衣书生,“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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