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唐传奇《马待封》牛肃

【原文】开元初修法驾，东海马待封能穷伎巧。于是，指南车、记里鼓、相风鸟等，待封皆改修，其巧逾于古。待封又为皇后造妆具，中立镜台，台下两层，皆有门户。后将栉沐，启镜奁后，台下开门，有木妇人手执中栉至；后取已，木人即还。至于面脂、妆粉、眉黛、髻花应所用物，皆木人执；继至，取毕即还，门户后闭，如是供给皆木人。后即妆罢，诸门皆合，乃持去。其妆台金银彩画，木妇人衣服装饰，穷极精妙焉。待封既造卤簿，又为后帝造妆台，如是数年，敕但给其用，竟不拜官。待封耻之。又奏请造欹器、酒山、扑满等物，许之。皆以白银造作。其酒山扑满中机关运动，或四面开定，以纳风气；风气转动，有阴阳向背，则使其外泉流吐纳，以挹杯斝；酒使出入，皆若自然，巧逾造化矣。既成奏之，即属宫中有事，竟不召见。待封恨其数奇，于是变姓名，隐于西河山中。至开元末，待封从晋州来，自称道者吴赐也，常绝粒矣。与崔邑令李劲造酒山扑满、欹器等。酒山立于盘中，其盘径四尺五寸，下有大龟承盘，机运皆在龟腹内。盘中立山，山高三尺，峰峦殊妙。盘以木为之，布漆其外；龟及山皆漆布脱空，彩画其外。山中虚，受酒三斗。绕山皆列酒池，池外复有山围之。池中尽生荷，花及叶皆锻铁为之。花开叶舒，以代盘叶；设脯、醢、珍果、佐酒之物于花叶中。山南半腹有龙，藏半身于山，开口吐酒。龙下大荷叶中，有杯承之；杯受四合，龙吐酒八分而止。当饮者即取之。饮酒若迟，山顶有重阁，阁门即开，有催酒人具衣冠执板而出；于是归盏于叶，龙复注之，酒使乃还，阁门即闭；如复迟者，使出如初，直至终宴，终无差失。山四面东西皆有龙吐酒，虽覆酒于池，池内有穴，潜引池中酒纳于山中，比席阑终饮，池中酒亦无遗矣。欹器二，在酒山左右。龙注酒其中，虚则欹，中则平，满则覆。则鲁庙所谓“侑坐之器”也。君子以诫盈满，孔子观之以诫焉。杜顶造欹器不成，前史所载；若吴赐也，造之如常器耳。【译文】唐朝开元初年，宫中修理天子的车驾。东海的马待封会各种极端技艺。于是，宫里的指南车、记里鼓和相风鸟等，马待封都进行了改造修理，比先人的更加精巧。马待封还给皇后打造了一个梳妆台，中间立着镜台，台下两层，都装上门。皇后要梳洗时，打开镜匣后，台下的门自动打开，有个木制妇人手里拿着梳子和篦子出来。皇后接过来，木人立即回去。其它如擦脸油、扑粉、眉笔和头花等应用之物，都由木人拿出，先后送出。送完就回，门再关上，这样的供给都由木人完成。皇后化好妆，各门都关上，才把梳妆台拿走。这座梳妆台上用黄金、白银做装饰，还绘着彩画。木妇人的衣服装饰也非常精致巧妙。马待封已经制作了皇帝仪仗队的装备，又为皇后制作了梳妆台，一干就是好几年，皇帝只给他吃穿用度，竟然不授予他官职。马待封感到羞耻，又奏请制造欹器、酒山和存钱罐等用具。皇帝同意了。都是用白银做作。其中的酒山、存钱罐中都有机关运转。酒山可以四面打开，让风通过。风吹转动机关，有阴阳两面。酒山外酒象泉水一样吞吐，用酒器舀酒，斟酒的仆人进出，都是自动的，巧妙超过了自然的能力。造好后，报告给皇帝。皇上借口宫中有事，竟然不召见。他怨恨自己命不好，于是改名换姓，隐居在西河山中。到开元末年，他从晋州来到京城，自称是道士吴赐。他常不吃饭。与崔县令李劲一同制造酒山、存罐钱和欹器等。酒山放在盘中。盘子的直径四尺五寸，下面有大龟托着盘子，所有的机械运作都在大龟的腹中。盘子中间摆放着酒山，山高三尺，山峰特别绝妙。盘子是用木料作的，外面涂上漆。大龟与酒山是用漆布包着外壳中间是空的，外面用彩色画成龟、山的形状。酒山中间是空的，能盛三斗酒。酒山周围排列着酒池，池外还有山围着。酒池中都是荷花。花和叶都是用铁打造的。花开叶子舒展。叶子代替盘子使用，放上肉脯，肉酱、珍贵的果品及各种下酒菜于花叶之上。酒山南侧半山腰处有条龙，半个身子藏在山中。开口就吐酒。龙口下边的大荷叶上，有酒杯盛酒，四周都有酒杯。龙口吐酒到八分满就停止了，饮酒的人就取走。喝得慢了，酒山顶上有两层阁楼。阁楼的门立即打开，有催酒的小人穿衣戴帽拿着板子出来。于是，将酒杯重新放在大荷叶上，让龙口重新斟满酒，催酒的人回到阁楼中。阁楼的门就关闭。如果又有人喝慢了，催酒的人又和前次一样。直到酒宴结束，不会出现差错。酒山的四面都有龙口吐酒。虽然有时将酒吐在酒池中了，但酒池内有洞穴，秘密地将池中的酒回流到酒山中。等到宴席结束或酒喝完了，池中的酒也没有了。第二是欹器，在酒山周围，龙口吐酒其中。杯里酒没满时呈倾斜状，盛上一半酒时，杯子摆平了；酒满后，杯子自动倾斜。这就是孔庙中设置的所谓“侑坐之器”。君子告戒：过于满盈会招来灾祸，这是孔子观察它以后告戒的。前人杜预没有制成欹器，以前的史书有记载。假如是吴赐，制造它如同造别的器具一样轻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