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文明：连载22

基督教进入罗马帝国

最初的基督教起源模糊不清，比较清晰的一个源流是来自于犹太教，耶稣在《圣经》中被描写为一个大卫后裔的犹太人。这个宗教在罗马统治时期可能广泛吸收了中亚与南亚的一些宗教思想，比如救世主、轮回等理论概念，这个时代是一个大转型时代。吊诡的是这个以反抗罗马统治而起家的宗教，最终又用来挽救了罗马人。

要么是罗马改变了，要么是宗教发生了变异，宗教总是随着时代发生变化，时代总是在不断前进，所以他们双方奇特地结合在了一起。最初是一系列排异反应。罗马人不仅在耶路撒冷的十字架上钉死了耶稣，而且在后期还在罗马拜占庭大肆迫害基督徒，同时也迫害犹太人，因为经常分不清他们两者而同时迫害。

假如把西亚阴郁的一种宗教替代地中海的浪漫主义，不是基督教适合黑暗与阴冷，就是因为更保守落后的机制和体制损耗能量更低，宗教也更适合人们渡过最艰难的时期。在气候最阴冷的一段历史时期罗马人接纳了基督教。

由于中国地区缺乏铜石并用期，错过宗教发育期，所以中国是个宗教不发达国家，对于宗教的正反两方面认识中国可能都不深。人类社会自出生的那天起就是按照血缘凝聚起来的利益共同体，但是到了国家与狭义文明时期，这个原始血缘共同体就遭到一定的消融，他们将以另外一种面目形成全新的无血缘兄弟姐妹关系，精神才是他们的血缘与纽带。从大约3500年前开始以犹太教这种一神教为例，宗教成为一种全新的凝聚力与利益集团，它本身更是一种天然的军事武力。犹太人便是依靠这种隐蔽的宗教凝聚力而存活下来的宗教民族，其实他们的人种非常复杂，但信众即兄弟，信众即民族。

信众即军队。甚至信众带来的军队战斗力比带刀的军人还要强劲，他们可以以一当十。所以，从一开始，宗教就与国家之间是一种隐蔽的战斗关系，尤其是那些意识形态相反的，就更是始终处于你死我活的紧张状态。所以才会出现摩西带领40万大军（信众）“出埃及”的国家分裂，才会出现罗马紧张于信众反对税收之后的政治谨慎。从信众的角度当然杀害YS是个罪行，但是今天再来看当初罗马人的决定是一种HL的政治行为。基督教的势力已如箭在弦上，看来早晚他们都是推翻罗马的一支大军，但其实基督教与儒教一样其中一个思想是顺服政权和权威，只要不影响它传教发展，它就可以屈服于政权。历史转了一个弯，罗马帝国残酷压迫基督教徒4百年后，基督教的势力从贫民下层进入皇宫，在罗马帝国日渐衰弱之时，也是内外交困之际，罗马人一面对北方不断南下的蛮族实行羁縻之策，一面从内部终于停止对基督教的恐慌性迫害，转而联合基督教抗击北面之敌。经过半个世纪的战略转化，罗马帝国竟然暂时转危为安。

　罗马帝国先是于公元311年颁布了《宽容敕令》停止迫害基督徒，随后的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和李锡尼又颁布了著名的《米兰敕》，宣布基督教合法。公元325年君士坦丁大帝亲自召开约300名主教参加的尼西亚公会议，为基督教制定了统一的信条和教会法规，从而此使基督教也完全被置于帝国控制之下。之后，基督教获得权力之后，与罗马帝国一起开始转而制约和禁止其他一切异教崇拜和祭祀，关闭了所有异教庙宇。逐渐这种意识形态的加强还延伸到对于其他自由思想乃至古老文化传统比如希腊科学文化研究的迫害与禁止。

公元375年皇帝还宣布不再充当“至高祭司”，彻底归顺基督教，实际上是把大祭司的位置转给了教皇。这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基督教在欧洲的崛起，可以看作是欧洲文明被古老西亚的一种悄无声息的接管。它意味着一种欧洲本土文明的极度收缩，甚至希腊文明也被冰封起来，研究希腊哲学可能成为一种罪行，之后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思想家与科学家的名字成为一种长期的欧洲禁忌。

曾经居于亚洲北部的北匈奴人自汉代在华北失败后逐渐向西转移，在大约4世纪寒季开始的初期他们来到黑海之滨开始与哥特人交战，战败后的东哥特人被“上帝之鞭”收服。阿提拉（Attila，406年—453年）被谋杀后，东哥特人重新获得自主，开始直接面对罗马人。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复杂战斗，拜占庭打败了哥特人，这个民族从此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视野之外。但罗马与基督教的危机并未解除，但他们的命运从此联系在一起。

梵蒂冈推动“罗马”北移

刚刚接纳了基督教后，情况依然并不稳定。君士坦丁二世（(337—340)）君士坦丁大帝的长子刚一即位，他就被堂弟尤利安造反。上台后尤利安马上取缔了对基督教的一切友好条件，开始实行相反的意识形态：新柏拉图主义。

新柏拉图主义是公元3世纪创立于埃及亚历山大城的一种结合古希腊哲学思想与基督教在内的东方神秘主义的折中哲学体系，它实际上为之后的基督教神学思想提供了一个方向，相当于一种修正主义。

尤利安烧毁大量教堂，并迫害基督徒，所幸很快尤里安阵亡，继位的皇帝马上恢复了基督教的地位。经历了短暂而混乱的瓦伦蒂尼安王朝之后，公元393年进入狄奥多西王朝，基督教正式被宣布为国教。公元395年罗马帝国被最后一次分裂为东西两个部分。随着西亚基督教精神的进入，欧洲人最为骄傲的希腊精神尽数被灭，包括希腊哲学与希腊体育，持续了几百年的奥运会也被教会禁止了。著名的圣索非亚大教堂于532年开始动工。这座教堂成为东正教的中心。

寒冷的气候尚未结束，西哥特人与匈人联盟在公元5世纪初数次包围西罗马，并且最终攻破罗马城，烧杀掠抢整整三天之后撤离罗马城。同时，驻守不列颠的罗马大军也撤出岛外。公元418年西哥特人在罗马境内建立了西哥特蛮人王国。455年，蛮人再度进入罗马城进行了洗劫。这个时期一直持续到公元774年，法兰克王国国王查理大帝灭亡伦巴底王国。

东罗马帝国自从信奉基督教之后，实际上就与罗马几无关系了。之后的欧洲社会是基督教与北方蛮族分庭抗礼的天下。同时的东亚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北方游牧人不断南下侵袭并入主中原，包括兴盛的唐朝实际上是北方突厥人中的一个边缘支系与鲜卑人共同建立的。但中国人所奉行的却是儒教。华北古代政治的实质很长时间内是北方游牧人与儒教的游戏。

建造于公元1世纪可以容纳9万人的宏伟斗兽场在公元5世纪开始废弃。希腊大剧场自从基督教成为国家之后就不再有歌声。希腊与罗马精神，事实上至此都已经死亡。之后的欧洲逐渐全面被这个来自西亚的宗教体系所支配。

气候之所以不规则是因为原因各种各样，最难以控制的是由地球火山爆发引起的，偶然性很大。科学家通过研究认为，在公元535-536年间地球某处曾经发生过超级火山大爆发，导致地球进入“冬季”。连年农业生产崩溃导致大规模饥馑肆虐，遍地饿殍，从而导在公元542年-592年欧洲爆发了死亡2500万人的大瘟疫，接近人口的一半。神奇的是，之后气候转暖，瘟疫随之停止了。时势不济，万般无奈。人类社会中的悲惨时代大多数与人的统治方式其实无关，与社会制度无关，只与天道有关。欧洲的所谓中世纪黑暗（Middle Ages，公元5世纪-公元15世纪）是如此的一个悲惨开端，也就不奇怪了。冰期中的人们需要宗教的温暖。所以，不仅与制度无关，与宗教也没有实质关系，宗教就是制度的某种体现。工业化之前的人类社会就是一个靠天吃饭的时代，气候不好，一切都只能顺应。

由于基督教是在君士坦丁大帝统一时期批准合法的，所以基督教顺理成章地在同期就已经在意大利半岛也驻守下来，后来他们分别发展为东部希腊化的东正教与西部梵蒂冈的天主教。蛮族也开始与基督教眉来眼去：蛮族希望获得罗马文明遗产为自己脸上贴金，基督教则通过给蛮族加冕获得政治权威与教会势力的推广。虽然罗马帝国在衰亡，但基督教却在逐步兴起，以至于最后，欧洲成为一根看起来到处是“罗马帝国”继承人的基督教形状的“冬虫夏草”。这可以看作是欧洲对于基督教的一种适配。直到公元8世纪的一天连教皇也在一支蛮人的逼迫下撤退到西欧查理的宫廷，世界从此掀开了新的一页：基督教将控制整个欧洲。

查理的祖上其实就是蛮族，但他们已经以一个强国屹立于西欧很久了，受困的罗马教皇的到来，使双方一拍即合：教会封查理曼大帝为“罗马人皇帝”，而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欧洲的查理曼大帝从此承担了保卫基督教的重任。公元756年法兰克国王还把罗马城及其周围区域送给教皇，后来在意大利中部就出现了教皇国梵蒂冈。这可以视为是基督教在欧洲的第二个发展时期。

从地缘上我们发现，欧洲的文明重心已经开始明显向北转移，所以气候的严冬已经过去了。查理曼统治的法兰克王国主要包括了今天的法国、比利时、瑞士、荷兰和德国的部分地区。查理曼在接下来的整个征服过程中要求所有人必须归顺基督教，否则处死，一直到19世纪每一个欧洲人假如没有例外都是默认的基督徒。在查理所在的半个世纪里，也是基督教开始掌握欧洲主动权的一个关键时期。散布于整个法兰克帝国的教士们并不听命于当地的政权，而是另立权威，他们直接听命于罗马的教皇。军队都不能压服壮大到一定程度的宗教势力，所以，即便掌握了整个欧洲的国土，但皇帝们从此也必须听命于罗马教皇。罗马教皇的权势在中世纪里达到顶峰，成为事实上的欧洲总皇帝。

（红桃老K就是查理曼）

查理曼死后，他的王国被三个儿子一分为三，形成了日后的法国、意大利与德国。按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原则，这几个国家打来打去实际上都是东方人很不讨厌的“统一”战争，拿破仑与希特勒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异，他们都希望恢复昨日辉煌的“罗马帝国”，所以历史上一而再地出现“神圣罗马帝国”的幻觉。

德国早先是日耳曼人的故乡。公元911年时最后一个君主孩童路易（Louis the child）无子而终，于是东法兰克的德意志公爵们公选出了第一位非加洛林王朝德国君主康拉德一世。公元962年奥托一世被教皇加冕为神圣罗马皇帝，德意志王国演变为神圣罗马帝国。

从历史记载中我们不难发现，自从有了教皇加冕制之后，之前的欧洲残酷血腥王权争夺战结束了，没有罗马教皇的加冕谁也不可能登上王位，甚至“神圣罗马皇帝”还成为一种温和的差额选举制。这就是宗教的力量或宗教架构在当时欧洲存在的意义，某种意义上它已经取代了元老院的制衡，但是距离彻底的三足鼎立还远，“人民”还没有出现，平等观念还没有出现。中世纪的欧洲需要宗教，宗教也需要人民。任何一种文明现象都是与其文明水平相适应的一种存在，不存在绝对的先进与倒退，适配即可。

随后，基督教在不到1000年的时间里基本收复整个欧洲。某种意义上最终是基督教阻止并转化了野蛮人对于“文明”欧洲的攻击，最重要的是，欧洲也是从中世纪开始在梵蒂冈的尖顶教堂之下统一起来的。但是，绝对的权力也带来了绝对的专制与腐败。

中世纪之所以黑暗，就是因为基督教成为一个独断而专制的宗教“皇朝”，其下的各个欧洲国家不过是分封的王，生杀予夺，婚丧嫁娶，甚至思想与科研的自由，一切权力都归于梵蒂冈统一管理。之前的爱琴海海盗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来自西亚文明的这种圣洁的专制洗礼，所以他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始反抗。最终欧洲人希望从教堂重新把自己解放出来，昨日的其他矛盾已经消解，这逐渐成为诸多欧洲人的一个共同心声，欧洲自由海盗的精神在复活，新矛盾就是欧洲自由人与宗教之间的矛盾。

梵蒂冈在很长的时间里是欧洲秩序的输出者，也是中世纪欧洲权力的中心。教皇重回亚平宁亚半岛是一个重要的地缘信号。它还告诉我们，在旧大陆发展格局中欧洲的命脉中心就是亚平宁亚半岛，而非别处。梵蒂冈教会就是罗马帝国的真正复活与继承，那里就是欧洲之脐，正如中国历史时期的核心在西安-洛阳一线。一旦这个格局被改变了，那么就说明时代彻底改变了，并且很可能是外部发生了巨变带来新的影响。东亚在宋朝开始中心东移长江三角洲，尽管是北方强敌压境的结果，但很可能说明向西的海路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水平，否则他们应该建都于内陆地区。

梵蒂冈的光辉还将继续照耀地中海几个世纪才会被欧洲的革命撼动，不过他们先行经历了一次动机不纯的文艺复兴，纯洁肃穆的宗教文化似乎受到了一场浪漫的虚惊，欧洲的浪漫野性却开始苏醒。

《纪录片：发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