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屎都敢吃的人

前几天发的帮人寻母一文,事情已有着落,感谢众多有心人关心,好人一生平安!今日读史开讲,讲一串吃屎的“古”,可发一噱。

“监察部长”(御史大夫)魏元忠病卧在床,监察部的官员都去探望他,郭霸一个人躲在最后,他拿魏元忠的粪便来尝了尝,对魏说:“要是您的粪便有甜味,这病就难治了,现在味道是苦的,很快就会好的。”

 
魏元忠是个忠直之人,十分厌恶这种举动,将这件事公开告诉了同僚。
——《续世说·邪謟》
点评:广东话骂人:食屎啦你!表示对其蔑视,挖苦对方是废物,或“神经病”一个。人是不应吃屎的,但世界上确确实实就有吃屎的人。
郭霸吃屎,堪称拍马屁之最。人是社会生物,社会有秩序等级,上尊而下卑,用某位西哲的话,奉承有时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忠诚举动。他说“有时候”,并没有绝对。一般来说,对上司溜个须、拍个马,都会有“正馈”的效果,人大都喜欢戴高帽,“伸手不打笑面人”,人性都是“善善相报,恶恶相斗”,要是像解缙那样有才,还会因为与皇上君臣对答的急智留下一段佳话。
人为什么不能吃屎?笑话里说,先生与学生下雪天斗诗,先生说:“天上下雪不下雨,雪到地上变成雨;雪变雨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下雨。”学生对:“先生吃饭不吃屎,饭到肚里变成屎;饭变屎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吃屎。”之所以是笑话,就因为事物需要“轮回”,所以古代文人雅士把厕所叫“五谷轮回地”,人拉屎,屎浇灌作物,作物养人,每种事物都处在链条的某个环节,不能跳环。
这种“轮回”跟学画的三个阶段有点相似,开头看山就是山,后来看山不是山, 再后来看山还是山。但这时候的“山”已不是开头那个“山”。屎里觅道,饭虽然会变成屎,但屎不直接等同于饭,可以吃饭不能吃屎的原因就在此。
一般来说,动物都不吃自己的屎。现在的狗不吃屎,过去的狗是吃屎的,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但它吃的是人屎,断不会吃自己的屎。人也一样,不吃自己的屎,但吃别的屎,如蟑螂屎、蝙蝠屎。前者叫“夜游丹”,可以通利血脉,散结消积;后者叫“夜明砂”,用来治像鸡一样晚上看不见东西的“夜盲症”。海里的鲸鱼吃鱼虾,鱼虾吃浮游生物,浮游物吃鲸鱼的屎,形成一条“生物链”。吃自己的屎,不符合生物链规律。
郭霸做了食屎这么难的事,竟然在上司面前“吃瘪”,成了吃了也白吃。一来他不明白,奉承是有界线的,过犹不及;二来他没有看对象,遇到魏元忠这样忠直的人会撞板。书上说,魏元忠对他的行为“惊悚”,说明他的举动在有底线的人眼里是多么逆情悖理。
违背情理,郭霸也知道吃屎不光采,所以探望魏元忠时“独居后”,趁着只有两个人时才拿屎吃,但魏元忠却把它曝光,让他得了个“吃屎御史”的外号——这货与外号有缘,之前给武则天表忠,表示对谋反的徐敬业要“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食其髓”,大家都叫他“四其御史”。他对魏元忠心里那种恨可想而知,后来帮着酷吏来俊臣构陷魏元忠时把他往死里整。郭霸的下场很惨,最后是被自己诬陷的李思征的鬼魂吓死的。
古人说:言不由衷必有鬼,事出无常定为妖。人情人性,皆有常理,对于违背常理做事者,一定要警惕,对愿意吃屎的人尤其要小心。一个人有多深情就会有多记仇,有多媚上就会多虐下,有恩必报的人同样有仇必报,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这叫人性,
吃屎的人,代不乏人。北齐时有一位叫“和士开”的权臣,作威作福,顺我者昌。和士开得了伤寒病,太医说只有喝“黄龙汤”才能痊愈——不懂这名称的查一下。和士开面有难色,有个来探病的说:“这种汤挺容易喝,您不用疑惑,我先为您尝尝。”一口气把一大碗粪水咕噜下肚,和士开有样学样,勉强也喝了下去。可惜这个“勇士”没有像郭霸一样“青史留名”。
吃屎的人中也不乏正面人物。南朝时有个庾黔娄的,想通过“屎味”判断父亲病情轻重,尝他父亲的粪便,成了入列“二十四孝”的名孝子。野史记载,越王勾践为了复国,在吴王夫差生病时,“求其粪而尝之”,称“其恶味苦且楚酸”,勾践因此还得了口臭病——他也许尝了不止一次。“范蠡乃命左右皆食岑草,以乱其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勇于亲尝吴王“粑粑”的他终于报了大仇。
郭霸和那个探望和士开的客人吃屎是“主动而为”,有的人却是被迫所致。《水浒传》里的宋江在浔阳楼题反诗后被捕,严刑拷打之下为了蒙混过关,装疯卖傻吃屎。这是小说家言。真实的也有一位,史载孙膑被“庞涓同学”陷害,剜去髌骨后软禁起来。孙膑为了活命,用吃屎的方式麻痹庞涓,逃出生天,最后设计在马陵道射死庞涓报了大仇。据说明代永乐皇帝朱棣篡位前,为了麻痹侄子建文帝,也装疯在大街上拣狗屎吃,吃得津津有味,让建文帝对他放松了警惕。
朱棣想得起自己曾吃屎么?
与这种装疯吃屎相比,还有一种也属被动的吃法——被人将屎塞到嘴里。《红楼梦》里的焦大因为醉酒后大骂宁国府里“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众小厮于是把他捆起来,满满填了他一嘴马粪(屎)。这种往嘴里塞屎的做法,是过去农村跟“浸猪笼”一样常用的私刑。喂屎作为惩罚的方式,说明人吃屎不是自辱就是污辱。
鲁迅说一部历史,从字缝里看出满满都写着“吃人”两个字,换个角度,你还会看到满纸写着“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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