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坯》 杨永

脱坯
一一谨以此诗,献给七五届老同学和朱元梅同学留念
作者/杨永
人生中有一些甜蜜回忆
心底常泛起清波涟漪
甜美如悠扬的小提琴旋律
在脑海凝固成一块脂玉
总记得和一个小女生脱坯
在40多年前的坎坷岁月里
那时候学校搞勤工俭学
孱弱的初中生拼尽全力
打土块盖教室构建学校格局
母校建筑在一块荒芜土地
国家的学校要学生来建房
那个时代有多么荒谬离奇

一个男生分配一个女生
一强一弱定额是明规铁律
每个人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这是阶级斗争的无情教育
那时专制灌输封建蒙愚
男生与女生没有语言
交流全凭眼色和默契
老师配发给我一个小家碧玉
我记得那时候快放暑假
完成定额便能回家欢聚
假期里任由思情飞逸
闲睱的时间多么宽裕
脱坯要先挖一个方坑
杂草和芦根仔细除去
填土泡水还要平整场地
过一夜起泥会累成个残疾

清晨起来四野沉寂
凉风中芦丛拂荡着葱郁
晨星在天幕隐约闪烁
几声蛙鸣轻吟在小渠
提一把铁锨穿行过操场
如一个剑客风行千里
跳入泥坑挥锨奋战起泥
每一锹都如挑翻人头落地
好几次参观西安兵马俑
切身感受牵动无穷思绪
千年前祖先们也在坑里和泥
他们做兵马俑我们打土坯
兵马俑铸就了千年辉煌
辛劳的工匠们化作淤泥
每一块泥坯都是血肉筑起
民族魂魄化腐朽为神奇
学生时代玉米馍只够充饥
老茄子老葫芦瓜满地吐皮
强忍着疲累饥肠辘辘
手上的血泡痛彻心底
起一锨泥巴咬紧牙关
起一半泥堆拼尽力气
汗水在额头摇动着晶莹
拄着铁锨在泥坑里喘气

女同学晨曦里如一叶白羽
衣袂轻轻若莲花飘移
关注的眼神是最大的鼓励
仿佛地心涌出岩浆平添力气
女同学若东方明艳的晨旭
发髻堆云似飘逸的仙女
沉郁无言她静默地站立
仿佛旱地沐浴一场春雨
举重若轻把所有泥层起底
抺一堆光溜溜的泥丘只用须臾
蒸馍要发面和泥要饧起
吃过早饭后才是开练的场地
我们分工明确有条有序
她团泥我扣模端到小腹走起
一路蹬蹬蹬脚行踉跄步履
一颗呯呯呯心跳嘶声竭力
把泥模刮平是程序更是巧艺
有人用弓弦有人用手指抠泥
把泥模扣好还要行行整齐
每一块泥坯都是合作的业绩
瘦弱的胳膊端起沉重模坯
每一次端起都挑战膂力
我想起石河子郊区的监狱
犯人们在高墙外也是这般脱坯

那时我们上初中的学生
刻薄的粮食定量不能撑到月底
酷日烤炙着脆弱的身心
文革的暴虐窒息呼吸
我们的人生也将在木模里定格
命运亦如泥坯垒入墙基
我们会和兵马俑工匠一样销声匿迹
时代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时我们怀着一颗淳朴的初心
像发小一般在场地上配合紧密
女同学玉手纤指拨弄着泥团
饱沾着沙子的泥团滚圆丰腴
她的刘海闪着清露般的汗滴
她的柳眉蹙起难言的忧郁
她的梅腮如桃花绽开两瓣绯玉
紧抿的朱唇不言半点怨语
脱好的泥坯整齐划一
一排排一行行经受骄阳曝浴
一天的定额在眼前展现
女同学眼里露出迷人的笑意
傍晚我们拾起晒干的土坯
把它们挨个整理码齐
我还要往坑里继续填泥
准备第二天周而复始一个星期

我们的父辈都是军垦战士
城市和团场连队就是这样垒起
他们用双手脱坯建起宿舍礼堂
在边疆开拓出辽阔的绿洲耕地
我们也会继续耕耘这块土地
用血汗浇灌绿洲更加葱郁
我的哥哥十六岁就奔赴农场
做一颗红色种子去修理大地
我们的命运在那时就已成格局
崩溃的经济被运动折腾得萧条疲弊
城市的青年无法就业被驱赶到农村
美其名曰接受所谓的再教育
我们如同这团泥坯
秦皇时代已铸成一副工具
这副工具在修建一座无形的监狱
秦陵是暴政终将湮灭的标记
跟我打土坯的女同学叫朱元梅
怪不得我喜欢听《梅娘》的歌曲
那劳动的场景在脑海凝聚
成为一生经常浮现的奇遇
女同学如一朵绽放的莲花美玉
在时光的流水里泛着涟漪
总在我身边弥散着淡淡清香
警醒我激励我时刻珍惜
2017-1-13

诗人杨永
杨永,生于石河子,长于安集海。1975年毕业于一四二团中学。同年,到一四二团二营七连当农工。1980年7月考上老师,1981年调141团5连任小学教师。1986年调河北保定蠡县教育局工作至退休。闲暇时喜欢诗歌创作。
照片均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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