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赵章翔
2019年十月的阿拉善,全球沙漠越野盛会开启,发动机四面八方轰鸣而来,撒野和狂热的气氛一触即燃。而在五十公里外的定远营古城,沉浸式体验实景剧《王府盛宴》正以它自己的节奏徐徐拉开,旖旎,魔幻,精彩纷呈。
两种迥异的气氛都和导演赵章翔有联系,只不过当晚的他,全情投入在《王府盛宴》的进行中,根本无暇他顾。观众的掌声和笑容,静默或者热情,都是他当晚演出结束后立即修正演出细节的参照。
作为《王府盛宴》总导演、总策划、总制作人,他对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也缘于认真,在经过几乎一年的打磨沉淀后,他追求的已经达成:用先锋极致的艺术形式,去发掘一座城的内在。核心是历史和传统,叙述方式却早已跳出既有思维。这有点像孙悟空和他的七十二变,作为导演,表达形态可以千变万化,终极追求只有一个,求到真经。
首演现场气氛热烈,《王府盛宴》用光影叙事和沉浸式体验赢来了赞誉和喝彩,也把秘境阿拉善以艺术阵地的形式再一次推向新的维度,使得这片土地显露出了粗砺之中隐藏的艺术光芒。
热爱的本质是相通的
内蒙古阿拉善和赵章翔的相遇,即是偶然也是必然。
此前,毕业于四川大学新闻系的他,一路从报社记者、栏目策划、编导、制片人等角色中汲取能量,直到成为中国十佳纪录片获奖导演,大唐国礼《梦长安》指定拍摄导演,张艺谋、王潮歌、樊跃之中国《印象系列》宣传片指定拍摄导演,王潮歌《又见系列》宣传片指定拍摄导演,著名主持人杨澜《寻梦系列》指定拍摄导演,中国达喀尔、马来西亚RFC、丝路国际拉力赛、英雄会指定拍摄导演……一系列闪耀光环的背后,是赵章翔向艺术理想不断接近的鲜明轨迹。在他热爱和擅长的领域,有稳定团队,有丰厚资源,有成熟机制,如果他自求安稳,更多的荣誉还将接踵而至。
来到阿拉善左旗的2018年,赵章翔选择了另一条探索之路。虽然作为越野英雄会拍摄导演已经多次来过这里,但突然的心动是从这一年开始。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里。
赵章翔坦言,这有点像你爱上一个人,心动总在瞬间发生,但此前一定是有情感积累的。对一个人、一片土地的热爱,本质上和对艺术的热爱都是相同的,因为它们都会催生他为之奋不顾身,披荆斩棘的情怀。
阿拉善有久远的历史和文化底蕴,有丰富的地理和人文资源,对这些,身为导演的赵章翔都是如数家珍。另一方面,他又深切地感受到由于多重因素,阿拉善被世界和国人了解认知的程度并不够,或者说,至少同它拥有的丰厚宝藏相比,它赢得的瞩目远远不够。
炼就一双“火眼金晴”的赵章翔敏锐地发现,阿拉善需要更多的核心文旅推广资源,诸如英雄会等资源单打独斗,并没有形成集群效应。能为这块土地做点什么?他把关注点投射在阿拉善曾历经九代十王,十二位清室格格远嫁塞外的史实资料中,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为阿拉善打造《盛宴系列》实景剧的目标上。
“我要创造的并不是全新和未见,而是在既有历史脉络和文化格局中的重新创造,这是一种更为艰难的创造。因为全新没有既定的规则和界限,但重建必须遵从这片土地的内在,以新的姿态回溯。”
在他的预设中,空间的分割,时间的序列,剧情的走向,观众的切入,乃至一束灯光的恰好出现,都是有精准要求的。这使得赵章翔面临更多的困难,演出场馆,舞美设计,剧本策划,演员培养,每一个环节他都亲力亲为,没有一丝懈怠,但还是遇到不同程度的挫败。
推翻,试验,修改,重来,在打造《王府盛宴》的过程中一再出现。“没办法,这是戴着枷锁的舞蹈,你既要跳得好看,又要接受来自地方和人的种种阻滞……”提到困境之时,赵章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可是他还在继续,似乎一旦委身于某种热爱之中,就自觉自愿去为此付出,不能够停下来。
与此同时,他接受了阿左旗政府的邀请,担任其文旅战略总顾问、总策划,为这片土地策划打造一系列文旅演出产品,对文旅产业规划和产业格局都提出了全新的发展思路。
在艺术创作和文旅策划领域,他都已经游刃有余,他把两种特质重组和融合,为阿拉善量身打造了《王府盛宴》。
某种程度上,阿拉善改变了他的艺术创作走向,使得他以一种坚持和隐忍的姿态,驻扎在阿拉善左旗的定远营古城,不懈地去打磨他追求的那束光。
艺术的实践派和先行者
2019年国庆开演的《王府盛宴》,以空间的4个区域,时间的4个篇章,对阿拉善悠久丰富的王府文化进行了重建,以蒙古族最为隆重的宫廷盛宴诈马宴为演出中心,通过影视化的表现手法与现代化的舞美设计,让定远营最后一位王爷达理札雅穿越时空与其他九位王爷对话,再现历史中的重要章节。
在赵章翔为阿拉善打造的《盛宴系列》长卷轴里,《王府盛宴》的篇幅牢牢地把握着“王”的气度和风范,“宴”的格局和场面。观众们置身的是舞台,也是昔日王爷府,一瞬穿越回百年前。
在演出的过程中,身着华美服饰的宫女以宫廷礼仪呈上美食,观众们逐一品尝。长调、多种蒙古族传统舞蹈穿插表演,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全剧通过光影、舞蹈、对话、美食等多重因素交织引领,使得观众轻易就走进了百年城池的古老内心。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身临其境,眼睛,耳朵,及至唇齿喉舌,统统处于实景剧的持续调动之中,而情绪和感受在舒服放松的状态里,达到最饱满的状态。对于观众而言,这是一趟难忘的回溯之旅。九代十王是远去,也是真实。穿越古代是梦幻,也是真实。
赵章翔导演把这种全新的尝试称之为沉浸式实景体验,实景舞台和开放式表演的与众不同,互动交流的与众不同,现场要素的与众不同,观者感受的与众不同,它们构成了赵章翔全新的实景剧探索之路。
在创作的时候,赵章翔导演刻意去掉了被两极评价的沉浸式剧目的晦涩难懂,切入的方式可以是先锋的,但呈现的内容要交给传统文化,它不能端着,它要有亲和力。也就是说,既要让观众感受到不同,又不能过分放大,这种度并不好把握,但赵章翔恰当地实现了平衡。
或者从观赏《王府盛宴》开始,观众会对白日质朴的定远营古城变换印象。从它的夜色旖旎中抬眼望去,是三百年的波澜,也将观望到远至旧时器就有人类活动的阿拉善。它使得游客的到访不再拘泥于自然,感受的触角可以远一点,再远一点。
很多时候,尘封的窗户会经由艺术开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赵章翔只能对自己的作品表现出高调的满意,于阿拉善而言,他开启了一种艺术流向,这是崭新的视角,对阿拉善来说前无古人。如果阿拉善厚重的历史和深藏的文化旅游资源还在不断挖掘之中,那么赵章翔是那个冲在最前面去寻找和行动的人。
一个艺术的先行者,抛去对作品的些许遗憾之处,不应该再有别的牢骚了。
艺术的迷幻在于它的多变
对偏于西北敦厚恬淡的阿拉善,《王府盛宴》是一场从文化艺术开始自我革新的大胆接纳;对艺术思路已经跨入成熟的赵章翔,这是一次跳出舒适圈的出走和挑战。
《王府盛宴》的创作形式不同于赵章翔导演以往的作品,他在其中融入了多重观感体验,与之相对,如何调和多重观感使它们达到统一和谐,也考验着他的导演能力。对于赵章翔,不断地试验和摸索是达成和谐的必由之路。
在《王府盛宴》的演出中,舞美首当其冲吸引了观众,轻纱柔幔,华丽服饰,色彩交叠,光影交错,它们循序渐进,但又各自为阵,融合出富有感染力的表演。
当年的一部《英雄》,张艺谋藉由华丽影像和色彩美术开启了商业大片的概念。对倚重美术和镜像构建的故事,观众逐渐从迷茫到接纳,走了很长一段路。相较而言,实景剧的华丽美术表达却是一开始就被大众认可的的,不论是《印象系列》、《又见系列》,舞美设计都成为支撑剧情的重要手段。
赵章翔在《王府盛宴》的构建中,有突破,有创新,但对于舞美设计,他坚持以电影导演的视角去精心呈现。《王府盛宴》演出地点是王爷府内的戏楼,身后是灯火辉煌的营盘山,营造出与历史、自然、传统充分融合的实景舞台,让观众随剧情穿越在三百年的沧桑变迁中,雍容华贵的舞美视觉与灯光技术的完美结合,使演出场景的层次更加丰富,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可能也是一个电影导演的优势吧,不吝于美学镜头的运用。实际演出中,大到华丽地毯,小到桌上精致的一盏灯,对观众而言,都是某个会不经意打动的点。”他把电影美学完美地融合进了实景剧叙事之中,但在坐落于定远营古城的办公室里,淡雅屏风,落地宫灯,却透露出静到素朴的格调。
当然对赵章翔,舞美可以是信手掂来锦上添花的事,重要的还是他对自己艺术理念的一次重新审视。断舍离曾经的宏大主题,一个对艺术有所坚持的人开始另辟蹊径。对阿拉善的王府文化,他用迥异的方式去浓缩呈现的同时,艺术带来的求新求变本身就是一种再造。
在《王府盛宴》中,最值得关注的还有完全开放的街区表演部分,一些观众为观剧而来,提前酝酿好了情绪,而更多的是夜晚散步而来的人,有着和表演完全背离的情绪。灯光已经在舞台埋伏好沧桑和回忆的基调,他们却溜溜达达穿过定远营的步行长街。吃烤肠的孩子,骑三轮车突兀穿过的送水工,牵手的情侣,活棒乱跳的小狗,都把影子不断投射到搭建舞台的墙上。
有备而来的观众会诧异于表演环境的完全敞开,以至于造成了强烈的冲突和矛盾感。历史在认真述说,现实在缓慢继续。而赵章翔导演说,这是他刻意的选择,让不同时空叠加和相遇。某一刻你会有身在何时何处的恍惚,他乐意让偶然必然的观者都陷入其中。
而除去艺术本身,他觉得阿拉善的未来有所希冀,才是他创作《王府盛宴》的动力所在。在尚未看见经济价值的时候,他更多地衡量着自身可以创造的社会价值、文化价值、传承价值。
“对于缺乏密集关注的地方,艺术创作更艰难,但也反弹力更强。可能你触动一个点,它只是露出缝隙,但经年累月,岩热的喷发就会到来。”这是赵章翔的愿景,他以艺术为推手,去撬动那个点,等待阿拉善向世界向中国展露出深厚的历史宝藏和自然宝库。
反观一年的坚持和执着,《王府盛宴》的成功验证了赵章翔的探索是精彩有效的。
“我的艺术创作已经对这里有所影响……”这是首演当晚,导演赵章翔最恰当的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