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再美,我们也回不去了
时间的确证
在公众号发送了一篇呈现高中母校风采的短章,图文结合,引发了数万校友共鸣,摄影师镜头下的校园,让昔日的学子集体缅怀了逝去的青春,写下了许多让人感动的留言。古樟下的悠悠往事,像一本旧书的情节,被再一次重读,,许多快要淡忘的细节,在记忆中又变得鲜活起来。
而我在阅读留言的时候,恍然之间,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光。
有昔日的学生留言说,还记得十六年前我初次登上讲台的样子,身体瘦瘦的,脸上零星而不规则地分布了几十颗青春痘,碎格子衬衣,牛仔裤,运动鞋,样子看起来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说,不记得我第一堂课讲些什么了,只记得,我紧张得连拿教材的手都微微颤抖,还时常念错某个字的读音,汗水浸湿的衬衣紧紧地贴在后背。他们还说,我在黑板上写下过一首诗,叫《奔跑的青春》,至今还留在他们的日记本里……
没有任何尴尬,只有美好,一种带着淡淡忧伤的美好。我知道,无论再怎样用记忆去勾勒过往,我们都回不到从前,昨日就像身边流过的耒水,一去不复,重现的,只是记忆中的画面与场景。
早两年,参加几个小学同学组织的聚会,有同学提议去看望老师,然后去校园走一走,得到一致赞同。晴朗的天气里,一行人没心没肺地说笑着,兴味盎然地赶往曾在村小任教我们五六年级的几位老师家。
三位老师,一位因民办教师的身份已离职在家十余年,农事的操劳与生活的艰辛,使他在几年前就患病闲散在家,见到我们时,他目光空洞,表情茫然,任凭我们怎么努力描述过去,终究没有过一丝一毫共鸣的触动;有一位已经退休多年,我们到他曾经的住地,得知他已随孩子定居南方某个城市,早已失去联系。而来到最受大家敬重、和蔼可亲的王老师家,房门紧闭,只在屋角遇见一个荷锄归来的老者,他告诉我们,老师十年前就因为罹患癌症,离开了人世。
离开三位老师家时,头顶上的艳阳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风停在树叶上静止不动,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路旁发出一声声悲鸣。
然后,我们来到二十多年前就读的村小,眼前的一切更是让心情陷入谷底,郁闷难言。这哪里还是我们曾一遍遍想象而又魂梦牵绕的校园,一切都变了模样。几年前撤销办学的村小,孤单地伫立在小山坡上,四下无人,空空荡荡。一排低矮的教室破败不堪,有几处已严重歪斜开裂,摇摇欲坠。
教室前面的小操坪里长满了杂草,曾被我们奔跑的脚步磨得发亮的地面,在雨水的侵蚀下坑洼不平,一片荒芜。台阶的大部分已经坍塌,砌阶的大石头去向不明。教室里面,只剩下一些课桌的残骸,横七竖八地躺在泛起青苔的地面。黑板已剥落,露出了墙里的砖头。屋顶上,瓦片残缺,散布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破洞,阳光像一把把利剑直插进来,钉在地面上。只有黑板上方的墙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暗红的大字,依然完整如初……
人与物的豁然巨变,我们不曾预料,也不曾设想。那一刻,我们的内心都涌上一种无奈与凄怆,仿若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点。
往事固然不可重来,而还原过往的凭据也被一双无形的手,一张张地撕毁,让人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残酷无情。
生命的长河,注定让许多曾经的拥有,像岸壁上的尘埃被时光之水冲刷得杳无踪迹,幸运的是,尽管世事无常,你我老去,总还有一些事物,倔强地存在着,像一朵朵跃出水面的浪花,作为时光的确证,来梳理和抚慰我们缅怀另一段过往的万千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