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虚失业日记（三）

除了四处挖坑修路，深圳再难有一处可觅蓬勃的活力。

过去的日子里，我每天早早地上班，很晚才下班，行程匆忙，故较难留意到马路两边各店面之经营情况。现在可好，除了接送小孩，买菜做饭，我剩下的正经事仅是看书、跑步，自然就多出来一些时间可到附近走一走、看一看。

家门口有一栋三层的独立商业楼，从前是一家大众化的广东菜馆，更往前是一家知名且精品的广东菜馆，可惜的是，从知名精品到大众小食，两家店的寿命都不长，——后来这家坚持应该不到半年就整个关门了。这几天，三层小楼的正门口摆了一张破旧的木质长条桌，其上立着一个KT牌子“本楼整体招租，电话XXX”。天不热的时候，一个男人坐在桌旁，低着脑袋玩手机，满脸的倦容及愁绪。他应该不是楼主，想必是楼主请来的一个帮工吧。有好的地理位置，又有不差的人流量，这生意怎么就做不起来呢？市场上真的那么缺掏钱买单的人吗？

再往前走走，是不规则分布着，近乎大排档的各种餐饮店，以小龙虾及烧烤为主。此类店面走的是野路子，充分接地气，——单价不高，味道可口，啤酒管够，颇受年轻人的喜爱。它们在喧闹声中、在油腻脏污中幸存下来，一晚上一晚上地走流水，想必还是有些利润。唯一比较大的变化是：一年两年前，这儿的店主几乎从不出门揽客，现在竟也开始笑脸盈盈地天一黑就扯开大嗓门叫唤了。

对面街道是更为规整的一排店铺，几乎每不到十米就有一家门面，有卖花的，卖茶叶的，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做美容的，剪头发的，做小吃的等等，这一长串的店，到眼下还活着的不到20%，也许头一天活着的有一半，半个月以前活着的有七成。——店面之倒闭，其残酷犹如多米诺骨牌。尤其令人慨叹的是，这些倒下的店面，几乎没有一家再重新进行装修营业，显眼处挂着的都是冷冰冰的“招租”二字。

活下来的不到十家店，我注意比较多的是两家水果店，——都是连锁大品牌，另外还有一家牙科门诊及一家黄金饰品店。牙科诊所偶尔有人进出，金店我任何时候经过都只见着两个年轻的店员，她们一个站在西边，一个站在东边，似乎连互相搭话的兴趣都没有。她们也不朝门口张望，仿佛认定了不会有顾客进来。

街的尽头是一家肯德基，人倒是不少，拿着一瓶水坐着吹免费空调的居多。有一天，我推门进去取餐，一个年轻的服务员立马迎了过来：“先生，要点啥，我来帮您”。她说着就要准备开始在自助机上操作起来。她的举动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从前的肯德基，哪有此般热情呢？

街上还有一家性用品店，白天晚上都半掩着门。此店生意如何，不是很好判断，毕竟做他们这行的，销售多半走的线上，哪怕真有线下买货的，大概也是半夜三更的事了。街上还有一家宠物店，卖猫的，每天不缺进门的人。

“妈妈，小猫咪好可爱，我要去看看。”

“爸爸，我就逗它们玩一下下嘛。”

好好的一家宠物猫店，被小孩子们当成了“动物园”，大家走过路过都要进去看几眼，逮着机会拍几张照。

我儿子喜欢猫，故我往常就总带他进店。记得第一次去店里看到一只蓝眼睛的猫标价8000多，简直将我这个乡下人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小猫是从美国飞过来的。又几天，贵的猫都不见了。再几天，店里竟然连“土猫”也开始出售，一只仅卖几十元。我不懂行，琢磨不明白“贵猫”是不是都已经成功售出，反正店里留下来的除了土猫，价位在千元以下的品种也分别“上架”了几只。店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摆出来一个展架，其上写的是“充值大酬宾”的方案细则。具体内容我没有看。

我常常疑心店主会不会厌烦这么多人进店只观赏不掏钱，但从她的神情来看，她是喜欢有人进进出出的。我想，热闹总比冷清要好，有人喜爱她的猫，这生意就不坏，至于人家何时掏钱，那就只能继续耐心等待了。我是买不起猫的人，现在更是连猫粮都买不起，偶尔路过去看看这些小可爱，感觉其实也挺好。

“十室九空”的这条街，对面是餐饮为主的“大店”，“名店”。过去半年，这些店倒了一茬又一茬，一直比较坚挺的只剩“木屋烧烤”。——疫情最严重的三四月，据说它也陷入了比较严重的流动性危机。看来，餐饮这行，只能做头尾，要么做成托拉斯，比如木屋、海底捞；要么擦地式发展，比如大排档、早餐摊。——做得不上不下的，抗风险能力着实一般。

店面不景气，那就摆地摊吧，可是能摆出什么名堂来呢？卖什么，谁来买，这是永远也回避不了的命题。我观察过不少的摊，有交易的少之又少。早几天晚上，竟然有人在两条街的交接处卖女性内衣，一百块钱可买三件。如此贴身之衣物，都卖到闹市里来了，可见大老板们拍脑袋定下来的决策还真是深深地影响了不少实在不知道可以“卖点啥”的摊主。

风情产业的彩色小卡片如秋天的落叶般洒落在地，任由路人践踏；关外不少地方，“站街女”再战江湖，“消费”低到令人震惊。

世界依然熙熙攘攘，有人说：眼前的繁华很显苍白。

柳子虚失业日记（二）

柳子虚失业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