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你自己 第17章意识之梦
日常生活中充满了让心停止运作的体验,在那短暂的一刻,心进入了自己的实相。在强烈的恐惧、惊奇、敬畏、心碎、喜悦、悲伤、爱的时刻,其体验至少都具有潜在的力量,可以切断或消融通常的主-客体关系,并揭示主体与客体更深的共有实相。
不过,有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可以唤起这种认知,而且这在任何情况下,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这方法仅仅是扪心自问:“那觉知我的体验的,是谁或什么?”伴随着这个问题,那通常被导向远离自己、朝向客体的认知因子——想法、感受、感觉和感知——被引导着朝向它自己。心在探究它自己的本质,而非其内容。这就是冥想、自我探究或祈祷。如果简询问自己:“我用来认知自己体验的认知因子的本质是什么?”
如果心像这样探索它自身的实相,那么,它就会认识到,它本质性的、不可简化的、无条件的本质,仅仅是知晓或觉知本身。“我”是心给予觉知这个简单体验的名称,由于这个认知,我们开始感觉到“我是觉知”,就像我们曾经感觉“我是身体”一样强烈。心的本质性的、不可简化的、无条件的本质,被揭晓为觉知本身。简的有限之心被揭晓为玛丽的无限之心。
从清醒状态下心的角度来看,意识是一个看似出现又消失的现象。但从意识本身的角度来看,它对自己的体验是永存且无限,而且意识是唯一知晓意识者。它没有这样的体验——它自己的出现、演化或消失。它从未体验到自己的出生、变老或死亡。然而,从简的角度来看,她的心似乎是被包裹在身体中的,分担着它的局限和命运。与她世界中的其他每个人一起,她完全被自心的局限催眠了,她把心的局限叠加在她的体验之上,如果没有特定的事件发生,她将永远不会质疑这一点。
不过,简在受苦,而她的不快乐导致她不断地努力寻求快乐。事实上,她的整个人生都在致力于减轻她的不快乐——通过获取物件、物质、活动、精神状态和人际关系。她从一件事物或人际关系上转到另一件,希望它们可以终结她的痛苦。确实,当她获得物件,会见朋友,或在性亲密中消融时,她的痛苦确实短暂地结束了。于是,简认为,如果她可以获得更多的物件,或拥有更多的人际关系,她就会变得更加快乐。
简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物件、物质和人际关系中寻求满足,但什么都不管用。尽管她直觉地意识到,这些物件或人际关系没有一件会真正满足她,但她不知道要转向何处,因为她已经受到文化的深刻制约,相信快乐是来自于事物的。
不过,这一直觉足以让简的心对另一种可能性打开,有一天,简回应了这种开放性,她在一家咖啡厅会见了她的朋友克莱尔。克莱尔对她说:“简,你的痛苦不是因为缺乏物件和人际关系导致的。而是由于你已经忘记或忽视了你的本质。你已经在体验中迷失了你自己。”简看起来很困惑,她答道:“但我十分痛苦。”
“你说的‘我’字是什么意思?”克莱尔问道。起初,简描述了她的想法、感受和感觉,但克莱尔指出,这些都在持续不断地来来去去,因此,不可能是她的本质。“你的本质必定一直都与你同在”,她说道,“在你不断变化的体验之中,你自己的什么因子一直都存在?”
简闭上了她的眼睛,她开始感受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深地下沉至她自己心中,贯穿所有不断变化的想法和感受的层面,贯穿构成她身体之体验的所有感觉和感知,忽略一切来了又去的东西,直到她无法进一步深入。她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她说:“我只是存在。”
“你怎么知道你是存在的?”克莱尔问道。在又一次长长的沉默之后,简回答道:“这是不言而喻的。我知道我存在,因为我觉知到我存在。”克莱尔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知道简拥有了可能拥有的最深刻的体验,对她自身存在的简单认知,不被任何不断变化的体验属性所修饰或限制。
似乎过了很久,简睁开眼睛朝克莱尔微笑。这一表情中充满了深深的平静,这平静属于她的本质存在,克莱尔感受到了它的祝福力量。她无言地朝简微笑,当她们的目光相遇时,一种古老的认同感在她们两人身上激荡。
在这一刻,玛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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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躺在床上,玛丽认识到:“仅仅作为简之心的时候,我才会认为并感觉到,伦敦街道上的人与事物是在我自身之外的某些东西,独立于我,由某种不同于我自己的、被称为物质的东西构成。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变成简之心,我从来没有真正体验到任何外在于我自己的东西。为了体验伦敦的街道,我必须忽略、忘记或无视我自己;为了作为简的清醒状态而醒来,我必须睡着。”
玛丽视角的睡眠是简视角的清醒。简视角的睡眠是玛丽视角的清醒。玛丽回想起她学习的《薄伽梵歌》:“无限意识的睡眠是有限之心的清醒;有限之心的睡眠是无限意识的清醒。”
玛丽认识到:“我的心是无限的。我的心从未真正具有简的有限之心的局限。简仅仅是一个工具,通过她,我能够感知伦敦。但简用来认知其体验的认知因子是我的认知因子!不存在真正的简,不存在真正的有限之心。简的有限之心是我的无限之心!简的‘我’是我,所存在的唯一的‘我’。简认为她在练习自我探究,追溯其体验的基本实相。但没有简存在。从简的角度来看的冥想或自我探究的进程,从我的角度来看,仅仅是我揭开自己面纱的进程。”
玛丽如此沉思着她的体验,但很快就睡着了。事实上,她没有睡着,她只是允许她的心再一次采用简的形式。
如果简将她的注意力向外引导,朝向客体,或向内引导,朝向想法和感受,那么,她所遇到的有限客体将不可避免地与有限之心相对应,因为只有有限的心才能认知有限的客体。然而,在简的心中,有一个门户,它不通向客体的方向,无论它们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在这门户之上写着一个名字“我”或“我是”。
简回忆起德尔斐(Delphi)的阿波罗(Apollo)神庙入口上方刻着“认识你自己”字样的图像。如果简的心将它自己导向自己,也就是,朝向“我”或“我是”的认知,那么,它将追溯至它的起源,也就是,玛丽的心——不必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如果简询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用来认知体验的认知因子的本质是什么?”或“我是谁?”或“我的想法和感受来自哪里?”那么,她的心会让其注意力远离她所认知的客体,朝向她用来认知这些客体的认知因子,也就是,朝向心本身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