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桃花庵歌 [ 明 ] 唐寅
原文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弘治乙丑三月桃花庵主人唐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花庵歌 【明】唐伯虎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作者简介】
唐寅,唐伯虎,才气放,武夷游,洞庭荡;称才子,风流样,隐苏州,装颠狂。传画艺,名声响,孤骜图,意清朗;松声图,雄伟壮,松与泉,合声唱。
明代的著名画家,历来均推崇唐寅、仇英、沈周、文征明,世称“吴门四家”。“明四大家”之一唐寅,被誉为明中叶江南第一才子。他博学多能,吟诗作曲,能书善画,经历坎坷。是我国绘画史上杰出的大画家。唐寅字伯虎,更字子畏,号桃花庵主,鲁国唐生,逃禅仙史,南京解元,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等。晚年信佛,有六一居士等别号。吴县(今江苏苏州)人。生于明宪宗成化六年(1470年),卒于明世宗嘉靖二年(1523年)。
唐寅出身于商人家庭,地位比较低下,在当世“显亲扬名”主导下,刻苦学习,11岁就文才极好,并写得一手好字。16岁中秀才,29岁参加南京应天乡试,获中第一名“解元”。次年赴京汇考,“功名富贵”指日可待.与他同路赶考的江阴大地主徐经,暗中贿赂了主考官的家僮,事先得到试题。事情败露,唐寅也受牵连下狱,遭受刑拷凌辱。自此才高自负的唐寅对官场的“逆道”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性格行为流于放浪不羁。唐寅与同乡“狂生”张灵交友,纵酒不视诸生业,后在好友祝允明规劝下,才发奋读书,决心以诗文书画终其一生。后远游祝融、匡庐、天台、武夷诸名山,并荡舟于洞庭湖、彭蠢,然后郁郁回到苏州。晚年信奉佛教,自号六一居土。曾作诗自责,说大丈夫虽不名,也应慨当以慷,又何必效楚囚的样子呢,遂自刻了“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印章。被南昌宁王宸濠聘用后,发现宁王有反意,于是装疯回到苏州,从此放荡不羁,思想比较颓废。
唐寅性格狂放不羁,在绘画中则独树一帜,自成一路。他行笔秀润缜密,具潇洒清逸的韵度。他的山水画大多表现雄伟险峻的重山复岭,楼阁溪桥,四时朝暮的江山胜景,有的描写亭榭园林,文人逸士优闲的生活。山水人物画,大幅气势磅礴,小幅清隽潇洒,题材面貌丰富多样。人物画多描写古今仕女生活和历史故事。
【注释】:
车马:代指权贵。
忒:太。
【赏析】:
唐伯虎一代才子以文名天下,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花落水流,一片自然。将车马权贵视如尘土,将酒盏花枝分者奉为天人,自有傲骨。疯颠也好,痴狂也罢,花间独坐自饮自斟,自有风流。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还是与唐伯虎的个人背景相关。在中国世俗社会中,唐伯虎这个名字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唐伯虎的形象向以风流倜傥和潇洒不羁为其标准的民间定式,各种版本的唐伯虎故事所突出表现的也大抵不外他恃才傲物、游戏人间的才子本色,无论是明人冯梦龙的小说《唐解元一笑姻缘》,还是当代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其间一脉相传的无不是唐才子对传统道德的藐视和对世俗规范的颠覆,他的所作所为既与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念大相径庭,而他的风流韵事却又为一般大众所艳羡和津津乐道,其微妙之处的确耐人寻味。
比如这首广为人知的《桃花庵歌》,唐伯虎虽然在诗中以“桃花庵里桃花仙”自命,表现出一副安贫乐道的旷达胸怀和一种诗酒逍遥的人生境界,但他最终还是将时间看做了衡量人类一切希望和欲望的尺度,其结局也仍然不免要归结到虚无,归结到一个不可抗拒的人生宿命。
唐伯虎有一篇《伯虎自赞》如是写道:“我问你是谁?你原来是我,我本不认你,你却要认我。噫!我少不得你,你却少得我。你我百年后,有你没了我。”我们不妨把它看做是民间唐伯虎与现实唐伯虎之间的灵与肉的对话。
唐寅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起首四行,有如一个长长的“推”的镜头,由远及近,将一个画里神仙陡然呈现在读者面前。短短四行,重复用了六个“桃花”,循环复沓,前后钩连,浓墨重彩,迅速堆积出一个花的世界,使人一下子落入其所设定的情境之中。不紧不慢的语调和语速,又加重了读者的亲切感和好奇心:这桃花仙人究竟过得是怎样的神仙生活?接下来的四行便展开一幅“醉卧花间”的美图:“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看这桃花仙人何等逍遥,何等快活,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醉酒赏花。这里,花与酒,已不完全是诗人藉以谴怀的外物,简直是诗人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说也成了独立的生命个体,花、酒与人,融为一个和谐的整体。以上几句,可谓作者自况,意象生动、鲜明而有深义。那个曾经幻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高明《琵琶记》)的学子唐寅不见了,那个烟花柳巷醉生梦死的风流才子不见了,痛也痛过,乐也乐过,在经历了几年放浪生活之后,唐寅终于还是选择逃离闹市,为自己选定这一处世外桃源,和继娶沈氏,开始了相对平静的隐居生活。虽仕进无门,毕竟身有所托,又值壮年,美景逸思,一咏成诗。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此一句承上启下,道出了诗人的志趣所在:与其为了荣华富贵奔波劳碌屈己下人,何如在花酒间快活逍遥:“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车尘马足”只是富贵者的趣味,而花和酒注定与贫者结缘。如果用金钱和物质来衡量,这两种人两种生活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但换个角度去理解,那些富贵者须得时刻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过活,而所谓贫者,却能多几分闲情,多几分逸趣,反而活得更加自然、真实,更加轻松和快乐。以上六行全用对比描写,感情在激烈的碰撞中展开,每一句中,因用韵的关系,前紧后舒,充分表现出诗人傲世不俗的个性,和居处生活的的超脱与释然。
然而此中真义并非人人悟得,君不见“别人笑我忒疯癫”?而“我”,却不以为然:“我笑他人看不穿。”难道你们没有看到,昔日叱咤风云富贵至极的君王将相,如今又如何呢?不但身已没,势已落,连花和酒这些在他们生前不屑一顾的东西都无法奢望了,甚至连坟茔都不保。如果他们在天有知,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农夫在自己葬身的土地上耕作了。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句收束,戛然而止,余味绵绵。
通观全诗,层次清晰,语言浅近,回旋委婉,近乎民谣式的自言自语,然而就是这样的自言自语,却蕴涵的无限的艺术张力,给人以绵延的审美享受和强烈的认同感,不愧是唐寅诗中之最上乘者。这也正合了韩愈“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音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荆潭唱和诗序》)的著名论断。
这首诗中最突出,给人印象最深的两个意象是“花”和“酒”。桃花,最早见诸文学作品,当于《诗经·周南》之《桃夭》篇,本意表达一种自由奔放的情感。而至晋陶渊明《桃花源记》一出,桃花便更多地被用来表达隐逸情怀了。古代,桃还有驱鬼辟邪的意思,而“桃”与“逃” 谐音,因有避世之意。在唐寅的诗中,“桃花”这一意象频频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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