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韵丨周衍会:虫儿飞舞的夏天
一日,正在家中午休,朦胧中,耳边传来一首歌:“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优美的旋律,如水般漫过心头,恍惚中,一些童年旧事纷至沓来。
夏日的中午,街道两旁的树,耷拉着叶子,仿佛睡着了。醒着的是蝉,声嘶力竭地叫着,比赛一般,此起彼伏,益发衬托出乡村夏日正午的静谧。
老屋的院墙是土坯垒成的,墙外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家槐,还有一排碗口粗的榆树。覆着青瓦的门楼下,是一座不长的过道,在家槐的遮荫下,一片清凉,是午睡的绝佳场所。
爷爷在地上铺了草帘子,睡得正酣。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金黄色的阳光像一团团燃烧的火,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地面晒得发烫,连尘土也懒得起。
我躺在爷爷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抬头,寻觅躲在树叶下的鸣蝉。
咦,这儿有一只,再往上瞅,还有一只,“一,二,三”,我正默默数着,却见其中一只叫着叫着,突然挺起尾部,撒出一股尿液,倏地飞走了……
爷爷不知何时被我弄醒了,他翻了个身,口里嘟囔着:“你这孩子,还不睡?”
我屏声敛气,安生了没一会儿,目光又被门外的那棵榆树吸引了,在树的枝杈处,有一团黑黑的虫子,我们土话叫“纺纺车儿”的——它们把头扎进树皮里,正在吸食甘美的树汁。
我一时心痒难耐,听爷爷又开始打呼了,便悄悄起身,赤着脚,来到树下,往掌心里吐口唾沫,手往树身上一搭,“噌噌”爬了上去,伸手抓了一把,只觉得手心里一条条硬硬的爪子在乱挠,却不舍得松开。
从树下急急滑下,我怕它们跑了,就蹑手蹑脚到正屋里,翻出母亲的针线笸箩,扯几根白线,拴在虫子的腿上,一放手,那些虫子便从硬硬的背壳下伸出翅膀,“嗡嗡”地飞起来了,却飞不远,只在头顶绕圈,可不就像正在转动的纺车?
我扯着拴虫子的线,看虫儿“嗡嗡”乱飞,却又一次吵醒了爷爷。爷爷睁开眼,生气了,吼了我一句:“怎么还不睡?”
话音末落,他却翻身坐起,盯着门外的那棵榆树,但见密密的绿叶间,一只漂亮的天牛,挺着一对长长的触角,正在斜伸出的一根枝条上自得地逡巡……
爷爷腾地站起,来到树下,踩着墙边一堆碎砖头,一探手,那只天牛便到了他的手中,爪子乱蹬,却是插翅难飞了。
爷爷掰去它的牙,再找一根线缚住它的腿,递给我,说:“到一边儿玩去吧。”
天牛也会飞,但不能转圈,试着飞了几次后,发现逃脱不了,就落在地上,慢慢踱着步子,一副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的模样。
于是,我左手擎着几只在头顶盘旋的“纺纺车儿”,右手牵着一只天牛,到街南的一棵古柳下玩去了。
“虫儿飞,虫儿飞……”歌声仍在耳边萦绕,但身边却见不到一只虫儿。试想,置身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连蝉鸣都未必能有,遑论会转圈的“纺纺车儿”、有一对长长触角的漂亮天牛们了。
歌声中,我慢慢坐起,望着窗外的天空,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夏日中午,有些发呆。我知道,我所思念的,是永不会再来的童年啊!
(已载7月12日《德州晚报》)
■作者:周衍会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