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打麦场里藏着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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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场里藏着我的乡愁
天津 任志民
我在天津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两家的关系不错。我们经常约在周末聚餐,聊聊心情,谈谈往事,不亦乐乎。可是去年一来,由于新冠疫情原因,我们团聚的机会少了,时常会以电话问候,没有了那种“面对面”的亲近感和热乎劲儿。
故地重回,心情尚好。一个周末,我们两家人久别重逢,哥俩自然少不了寒喧、怀旧。在他家,我发现变化最大的莫过于院子。在院子前面新建了凉棚,左边的鸡舍里增加了许多孔雀、山鸡等珍贵动物,一大片美丽的格桑花正值绽放。而我最感兴趣却是寄放在格桑花旁边的一堆“文物”,这是小时候才会看到的熟悉的石磙、木杈、木锨……
正是过去这些打麦场上的“玩艺”儿,勾起了我对童年时代久远的回忆。
暖风吹拂,布谷声鸣。夏季到了,麦收来了,我的心儿飞回到了老家的打麦场上。
少年不更事,难懂父母恩。当年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人希望我好好学习,再忙也不会让我下地干活。但是,我还是有机会走进麦地、踏上麦场。
没有去过乡下的人,可能想象不到麦子收割时的场面有多宏大,有多壮观。
黄土高坡,沟壑纵横,层层梯田,拾级而上,那是黄河岸边独特的地貌特征。在金黄的麦浪里,到处都是弯腰挥镰忙碌的身影,村里的大多数男人们头带一顶草帽,脖子上搭条白毛巾,昔日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变成了今天的“镰刀手中舞,麦子成堆铺。”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麦收抢的是时间,麦子熟了不等人。忙碌的人们左手把齐几垄麦,右手紧握镰刀把,唰唰唰……唰唰唰……跟比赛似地齐头并进,一种往前飞的感觉。
六月的天气象小孩子的脸儿,说变就变。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一不注意,麦子就会在地里发霉、长芽,老百姓半年的辛苦就全打了水漂。只要是下雨,两天进不了麦地。那个年代真是靠天吃饭。
麦子收割之后,劳作的场景又转回到了打麦场,乡下人俗称“打场”。在那个漫长的农耕年代,农村的打麦场都是祖祖辈辈在麦田旁边找片空地,整理打平,浇水碾压,然后就可以打麦子了。用完后再耕地,还可种植下茬作物,但这种做法非常麻烦,并且效率很低。我们家后院的外面就是村里的打麦场之一,也是我们家常用的打麦场。
听父辈们讲,后来到了人民公社时期,才有了固定的打麦场。从那个时候起,不仅打麦场固定了,连秋季晾晒大豆、包谷等其他农作物也都固定了下来。
这样的打麦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闲置,但在夏季却是村民们晚上乘凉、休闲和集会的好去处,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捉迷藏、过家家的“游乐园”。
“打麦场”是个专属名词,对于曾经生活在农村的60后、70后来说应该并不陌生。在我国北方地区,农作物以种小麦为主,而在南方则以种稻谷为主,所以南方叫作“打谷场”。如今,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打麦场逐渐走向历史的“博物馆”了。很多当年的打麦场已经成了农民的宅基地,或变成了承包田。而在我们村,当年的打麦场则是建起了“爷爷庙”,成了村里人信仰的地方和聚会的场所。
在老家,打麦场自有一套相对完善的程序和步骤,有很多活儿需要技术,一般人是干不了的。也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和禁忌,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活”儿,更是神圣而不可侵犯。
现代的打麦场消失在家庭联产承包制度大面积普及之后,分田到户,所有的土地都分出去了,于是,农民晾晒麦子重新回到了“解放前”,自家找“地”解决。只是到了最近几年,在乡村的水泥公路或沥青公路村民们成了“专门”的夏秋晾晒场。
五黄六月天,图个好收成,人们不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是起早贪黑,颗粒归仓。麦子摊在场里暴晒到一定程度,麦粒就易于脱皮。这时父亲就会套起牲口,用牛拉动石磙子,在晒干的麦子上轮番碾压。石磙一般是用花岗岩做成的,结实耐用,套在特制的木框里“吱扭吱扭”的转动,响个不停,石磙后面还要挂着一面犁地用的的爬犁,乡下人俗称“磱子”,主要起板压抚平作用。经过不间断地碾压后,麦粒才会脱落下来,用父亲的话讲这叫“碾场”。
麦子被碾压第一遍后,籽粒和茎秆混在一起,需要用木杈子挑起来抖上一抖,把下边的翻倒到上面来,再进行第二遍碾压。如此往复。碰到麦场里人手不够的时候,父亲就会召集全家男人汉轮番登场。碾场人首先缩小碾场的范围,翻场的人翻动暂时碾不到的地方。翻好之后,碾场人再来碾压刚刚翻过的麦子,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茎秆上的麦粒全部碾压干净。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再后来,我家也用上了手扶拖拉机,既节省了工时,又减少了劳力。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收割回来的麦子,在打麦场里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之后,就等待脱粒机的到来了。因为那个时候,全村只有一台脱粒机,各家各户需要自觉排队等候。
脱粒机的组合是由一台“东风12型”的柴油机,或者是手扶脱粒机,和输送皮带组合。而脱粒机又是由外壳、轴承,横担、连杆及多个螺丝、螺帽组合而成。从来没有一家为争抢脱粒机而发生过口角等不愉快的事情。那时农村里的人都邻里和睦,很讲究处世和规矩的。
当然,脱粒机操作时,全村劳力好的青壮年男子汉是最抢手的人。都是互相帮衬,今天帮着你,明天帮着他。后天,人们也不再打招呼了,就这样你家我家他家轮流地转着。大家就这样开开心心,其乐融融。打麦场里机声隆隆,欢声笑语,一幅繁忙欢快的景象。
脱粒时,要选个头高的,力气大的,手脚麻利的后生。在我家哥哥身高力壮是最佳人选。有时,人手不够时,我也去凑个人数。来往脱粒机的机口叫送靶子,就是把麦子送进机器,送靶子又称“喂小老虎”。其他的人拖把的拖把,解把子的解把子,铲麦的铲麦,一字型排成长队。一应工序,各负其责。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强劳力,是绝不可能干下来,也完成不了任务的。
最后接触脱粒机的人是最危险的,哥哥从不让我靠近。这是一项很技术活,也是最累的活儿。要求标准高,既要速度快,又要劲均匀,更要集中精力,不得有半点儿闪失和疏忽。听大人说别的村里曾经有人把胳膊铰进去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造成终身残疾。
麦子经过充分的碾压后,或者经过脱粒机的拌料后,麦子的籽粒和秸杆就完全分离了。这时,父亲就会把碾压后的秸杆先清理起来,堆成麦垛。
在乡下,垛麦垛是一件技术性非常强的农活,如果技术不过关,垛成的麦秸垛一是不成形状,二是虚实不一,下雨天渗水,很快就会霉坏整垛麦秸。
父亲是我们村里几个技术过硬的“老把式”之一,经他手垛好的麦秸垛方方正正,表里如一,坚实牢固,任雨水再大也不会霉烂。麦秸垛垛好后,宛若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小山,孩子们在麦秸垛中间躲迷藏、玩游戏,那是一个时代的美好印象。
我最喜欢看父亲扬场,在村里父亲的扬场技术最好,邻里邻居也会请我父亲去帮忙,父亲也总是乐此不疲。
俗话说:“会扬场一溜线,不会扬场一大片。”父亲迎风斜站,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圆转如意,收起挑扬,一气呵成,像是在创作一首丰收的赞歌。只见木锨上的麦子顶风扬起,黄灿灿的麦粒像一道曲线散落在麦场里,麦糠因为太轻则飘向了下风头。
麦场里一人扬场,另一个人手持长把大扫帚,视麦粒堆上没脱净的麦穗,或分量较重的草棒多少,用扫帚把它们轻轻地掠向一旁。不一会儿,扬好的麦粒就会非常干净地堆在麦场中央,看上去黄澄澄的,很是喜人。
人们的脸晒黑了,肩膀晒脱皮了,人也累瘦了,但麦子却打净晒干入囤了。麦场里最重的农活告一段落,乡下俗称“净场”。这时,我母新会腾出手来做一顿好吃的,摊煎饼、炸油糕是我母亲的绝活,割块肉做一些可口的下酒菜,一是慰劳一下辛苦了的男人,二是用礼品祭祀一下场神,感谢神灵的庇佑,祝福粮食丰收,祈祷全家平安。
“打麦场”的那些日子是庄稼人最苦最累的时候。每当太阳西斜,燥热散去,麦场里就会凉风习习。我会随同父母在场里找块地方打扫干净,展开苇席,扔下铺盖,就成了一张舒适的床。躺在席上,清风拂面,麦香扑鼻,看着天上眨眼的星星,讲一段嫦娥的故事,享受一天中最美好惬意的时光。
“石磙耢车打牛鞭,木杈扫帚大木锨”,浸透了多少辈人的汗水。那高大的麦垛,隐藏着多少酸甜苦辣的风雨故事;那沉重的石磙,滚压过多少艰难困苦的峥嵘岁月。
随着时代的进步,机械化时代取代了牛耕时代。现在收麦子有了大型联合收割机,几天时间就能保证颗粒归仓,打麦场也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打麦场上的“几大件”,也随之被年轮的尘埃掩埋,甚至再也难觅它们的踪迹了。
现在,儿时的打麦场早就没了踪迹,村里的打麦场也逐渐被人们荒废和遗忘,可是,童年遗失在麦场里的快乐和欢笑,已经亘古于我的记忆里永远也挥之不去,金黄的麦垛变成了萦绕我心头的一抹美丽的乡愁。
开饭了,战友的呼唤让我回到了现实。真想再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打麦场上,再做一回儿时的自己。
任志民,籍贯山西芮城,曾是一名军人,现就职于天津市西青区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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