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国太子丧命长安
契丹国太子丧命长安
开元年间,繁华的长安城迎来一对陌生来客。
戍边多年,长安城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模糊,如今再次到来,倒有点近乡情怯。
“师父,那是什么?师父,那里好繁华啊!师父,那个好好玩!”十来岁的徒弟一脸惊讶的模样,他生于边关,对长安城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他慈爱地抚摸着徒弟的脑袋,“慢慢来,师父都会带你认识的,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的眼神坚毅,深处却充满一种令人胆寒的凶狠。
契丹使者被杀
数年后,临近玄宗大寿,唐朝周边属国纷纷来朝贺。
尤其是唐朝东北边境的契丹国为了与唐朝交好,由太子带队,并带来契丹镇国之宝——五莲夜明珠与长白山千年人参。
玄宗也十分重视,特命京兆尹侯入海负责接待,并安排神策军负责使团的保卫。神策军乃皇家卫队,卫士武艺精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入住的驿馆距离京兆尹,大理寺不足三里,若有人妄图在这里作乱,可谓是痴心妄想。
可惜事与愿违,这天早上,当驿馆侍从伺候契丹王子起身时,屋里的一切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契丹太子死了。
死时他似乎经过激烈的挣扎与打斗,外衣被撕破,身上也有多处伤痕,像是在打斗中被利刃割伤。脖颈处有一寸宽的伤口,鲜血从此涌出,看上去像是致命伤。令人意外的是,现场虽然打斗激烈,可屋里却一尘不染,除了尸体流出的血液外,屋里的装饰和家具等物品都没有搞乱,相反还十分整齐,令人匪夷所思。
太子的死让玄宗大为震怒,这是严重的外交事件,契丹国本就和唐朝关系比较紧张,之前曾爆发过多次战争。现在太子在唐朝境内被杀,若是让契丹国主知道了,边境极有可能重燃战火。
朝堂上,大理寺卿涂少府胆战心惊,玄宗的脸已经黑到了极限,这个时候任谁也不敢说话,唯有涂少府硬着头皮等待玄宗的指示。
“皇上,契丹国太子尸体已经运往大理寺。臣正在与属下加紧查案,务必尽快给陛下一个答复。”涂少府声音都在颤抖,这件事他也没有把握,可不回答又将面临皇帝的雷霆震怒。
“你这个尽快需要多久啊,朕给你一个时间,十天。十天你要是找不到真凶的话,朕只好将你作为凶手送到契丹了,你明白吗?今天是第一天。”玄宗的脸色阴沉,眼睛尽是凶狠之色。
“微臣明白,臣告退。”涂少府的心已经沉入海底,十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自己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只能抵命了。
大理寺,仵作李知康正在仔细的查看太子的尸体。凶手似乎跟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砍了三十多刀,不过伤口都不深,像是在破坏尸体。而最致命的脖颈处的伤口也很小却很深,如果说是砍,看上去却更像是刺。
“大人,卑职查验了契丹太子的尸身,尸体上到处都是伤口,致命伤就在脖颈处。除此之外,在尸体的脖颈处还发现一些绿颜色的汁液,已经干涸,不过卑职已经拓了下来,相信是一条线索。”李知康向涂少府汇报目前发现的情况。
“说点我不知道的。”涂少府没好气地说着,“那个绿色汁液你尽快给我查出来是什么植物,还有,现场要派人给我保护好,少不得还得再去寻找线索。”
这些年来,涂少府凉州法曹发迹,凭借着神乎其神的断案手法,很快成为大理寺的一把手。可这次面临的情况相当棘手,除了短暂的查案时间,更重要的是死者的身份让他更不知从何下手。
“杀人总有动机,还是要从动机下手。”涂少府想着,脑海中浮现出这位契丹太子李宗树的身影。
契丹国在唐朝初年发迹,凭借着凶悍的军队与杰出的将领以及英明的君主,发展迅速,成为继突厥之外,唐朝边疆崛起的少数民族政权之一。武周时期,周朝和契丹国战事不断,胜多败少,大大打压了契丹国的嚣张气焰。
数十年之后,玄宗时期,契丹国改弦更张,与唐朝交好,多名君主上书向唐朝称臣,这位李宗树太子的父亲李一忠就被武则天赐姓,赐名。
当年在凉州做法曹时,涂少府曾随老师兼凉州刺史郑鸣则到幽州拜访老友,幽州刺史刘若卿,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李一忠及其儿子李宗树。
当时幽州刺史奉皇上之命,商讨与契丹开展互市贸易,而为了表示对武周朝的重视,李一忠亲自携家眷前来,让世人看到他这位契丹君主的诚意。也就是那一年,两国进入蜜月期,关系十分亲密。
可能处于对少数民族的防范,到唐玄宗时期,对契丹国采取“大棒加甜枣”的策略,保持在政治地位上的尊重,经济上的互市,背地里却始终在边境保持大量军队,此举让李一忠十分心寒,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改善与唐朝的关系,李一忠只好派儿子代表自己前来慰问,一来是表明态度,无意与唐朝为敌,二来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唐朝的认可,以大唐为靠山,为未来发展奠定基础。
李一忠此举果然令唐玄宗圣心大悦,可如今契丹太子死了,那么与契丹国保持和平将成为泡影。即使大唐虎狼之师对契丹国拥有绝对优势,可山高路远,军费及粮草耗费甚巨,无疑会加重老百姓的负担。
涂少府眼前似乎出现大唐契丹国再起兵戈的场景,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士兵血流成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必须尽快破案,以免边疆再起战火,百姓生灵涂炭。
凶手初露端倪
第二天,涂少府再临驿馆,这里已经被大理寺的人马和神策军全面接管。没有涂少府及神策军大将军徐茂中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李宗树门外的两名兵士打开门,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现场还保持原样,除了那摊血迹之外。床铺整洁,桌椅甚至连房间当中的那壶水都是满的,如果李宗树是在房间被杀,能够这么平静的杀人,凶手一定是熟人。
“把馆丞给我叫来。”涂少府拿起水壶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大人,卑职是皇家馆丞李河川,见过大人。”李河川是长安人,年近不惑,从一名普通管事升为馆丞。
“那天晚上有人进过太子的房间吗?”涂少府盯着李河川的眼睛。
李河川摇头。
“那太子出去了吗?”涂少府追问。
李河川再次摇头。
“你将住在太子附近房间的人给我找来,我要一一询问。“李河川眼神闪烁,应了一声,随即下楼。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李河川拿着一个登记册走了过来。涂少府静静地翻看着,一个人的名字进入视野,李来亨,越王,唐中宗的儿子,当朝天子李隆基的亲兄弟。
需要说明的是,契丹太子住的是驿馆的二楼,为了保证太子的休息环境,护卫们都在楼下居住。楼上的住客也让馆丞安排到其他房间,除了一个人,李来亨。
按照李河川的说法,在契丹太子入住当天,李来亨也和一个朋友住了进来。作为专门接待外宾的皇家驿馆,按理说李来亨根本没有入住的必要,因为有的是各种高档客栈供这些王宫贵胄居住。
可那天李来亨非要住进去,甚至和京兆尹闹了个不愉快,京兆尹也知道这位王爷的脾气,只好让李河川安排。好在李宗树并不是吝啬之人,他甚至还与李来亨互相行礼,彼此介绍了身份。
“我已经询问过那些天参与护卫的兄弟,他们都说没听见什么动静,否则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徐茂中这时候走了进来,风尘仆仆。
“那个与越王同来的人是谁?”涂少府突然想到。
“不知道,我觉得是一个怪人,大热天穿着黑丝袍,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的香气,像是西域那边的香料味道。”李河川沉思。
“你确定是西域的香料?“涂少府问道。
“确定,早年间驿馆来过一个西域的客商,带着香料到长安售卖。我和那个客商一见如故,听他讲了很多有关香料的东西。“
“他们两个人都住了,还是只有那个黑衣人?“徐茂中突然说道,”我记得越王从不与人共居一室,包括自己的妻子。“
李河川回忆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越王和京兆尹大人吵过之后,大人就让我们好生安排,后来越王就和那个黑衣人躲在房间一直没出来。早上我让管事去侍候越王起身,发现房间空无一人,甚至包括那个黑衣人。“
“管事先去越王的房间还是太子的房间?”涂少府脑海中灵光闪过,冥冥中有一条线将破碎的线索联系起来。
“涂大人,你这话问得就很多余。他当然先去的是越王的房间,否则先去太子的房间看见太子的惨状,他还有意思去侍候越王?”徐茂中戏谑的看着涂少府,有些幸灾乐祸。
李河川点头,并叫过来那个管事,那个管事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一脸的惊恐之色,似乎昨天早上的惨状还在脑海中不断翻滚。
综合以上这些情况,同一天晚上李来亨和一个黑衣人同时住进了皇家驿馆,并住在了契丹太子房间的隔壁。而在早上去敲门的时候,两人同时消失,契丹太子惨死,矛头直指这两个人。
管事突然插嘴道,“晚上我看到越王和黑衣人出去,还带着一个大箱子,后来越王和黑衣人回来了,不见了大箱子。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涂少府明白,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可这个线索所指向的两个人他一个都动不了。
大理寺,李知康还在认真地寻找着尸体的痕迹。炎热的天气让尸体开始腐烂,他虽用一些药物延缓腐烂,却依然事倍功半。
“大人,情况如何?有什么进展吗?“李知康看着失神落魄的涂少府,小心翼翼地问着。
涂少府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想说。可看到李知康欣喜的神色,又强打起精神,“看来你已经找到那个植物了。“
李知康十分兴奋地将一株植物递了上去,“就是它,卑职昨晚遍查典籍,能够在伤口处形成这种绿色的唯有它。在大人到来之前,卑职已在伤口处使用了一次,完全相同。“
这倒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如果能确定这种植物,就能找到这个植物的来源,进而顺藤摸瓜,找到拥有这些植物的人,进而发现真正的凶手。
“知康,你这个发现太重要了。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植物?“
李知康告诉涂少府,这是来源于西域的一种香料作物,成长期没有任何香味,成熟后会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是西域达官贵族最喜欢的香料之一。他们纷纷使用这种香气来掩盖身上的膻味,这种香料在长安城也有卖,京城最大的商户——居义商就是这种香料的总代理,独此一户,别无分店。
“给我一些成熟后的香料,我要再去一趟驿馆。”涂少府胸有成竹。
神秘的黑衣人
第三天。
对于再次到来的涂少府,李河川也习惯了,涂大人的风格他也了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涂少府拿出香料时,李河川的脸色顿时变了。
“没错,就是这种香味,一样,完全一样。“李河川的眼睛中充斥着一种难以置信。他自然明白涂少府的用意,索性全盘托出,省的涂少府再过来干扰生意。
有了李河川的肯定,涂少府率领卫队来到了居义商。虽然商人是下九流,可据传居义商背后是越王,因此这里的掌柜对普通的官员也不放在眼里,当然涂少府除外。
“涂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简直是蓬荜生辉呢。”掌柜孙怡真微笑着打招呼,并让下人端过来两杯好茶。
涂少府开门见山,“孙掌柜,听说你这里是西域香料到中原的中转站,每天从你这里转运到全国的香料有数车之多。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这种香料呢?“
涂少府将香料拿了出来,孙怡真对这种香味再熟悉不过,不过他依然不动声色。
“有时有,不过货源紧张,涂大人要是有用,等有货了我给您备一些。”孙怡真假模假式。
“那倒不用,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这种香料的渠道来源,就是你们从西域什么地方买过来的,对接人又是谁?”涂少府恢复了冷峻的声色,正正的看着孙怡真。
孙怡真脸色有些难看,这种货源的渠道对商人来说也是机密,对大理寺的人来说却没什么用。他本想脱口而出,可想到皇家驿馆发生的凶杀案,让他搞不清涂少府的真正用意,因此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 有难言之隐吗?”涂少府看着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孙怡真,揶揄道。
“这倒没有,不瞒您说,这批香料都是从西域过来的,他们在长安设立了中转处,我们从中转处购买,省了一大笔费用。”孙怡真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苦涩,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中转处的位置,不知道孙掌柜方便告知吗?”涂少府表面客气,内心的兴奋几乎压抑不住。
“位置不固定,每当香料销售告罄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店面摆放一个特殊图案的木版,他们的人看到之后就会和我们联系,然后将香料送过来。“在涂少府的引导下,孙怡真有问必答。
涂少府心中有数,“那就麻烦孙掌柜配合我们一次,在商铺大门处摆放图案,我们要和这些人做一笔大生意。”孙怡真表面应允,内心想着要把这事尽快告知越王得知。
越王府,李来亨和黑衣人正在把酒言欢,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女跳着妖娆的舞蹈。
门外的下人打破了欢愉,“启禀王爷,孙怡真掌柜求见。”
李来亨暗暗不爽,“让他进来吧。”随即抬头看了一眼黑衣人,黑衣人随即躲到房间深处,他的身份目前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孙怡真将白天涂少府询问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给李来亨,随后又将涂少府的计划也说了出来,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王爷,我觉得这次可以给涂少府来个假的图案,警告那些给我们送香料的西域客商,这条商路要是被涂少府给搅和了,每年少收数万金呢。”孙怡真倒是忠心耿耿。
李来亨心里也打着算盘,他自然明白涂少府的用意,无非就是引蛇出洞,进而瓮中捉鳖,找到香料的真正拥有者,找出刺杀契丹太子的凶手。他眼珠一转,既然涂少府这么给面子,那不如“将计就计”。
“孙掌柜,你回去就按涂大人说的做,仿真的图案,那些商人见状就会过来送货。到时候涂大人如果要抓那些人回去审问,你就跑来告诉我,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孙怡真见越王胸有成竹,眼神中都是佩服之色,高喊越王英明神武,退了下去。
“兄弟,这次就牺牲你几个弟兄,跟哥哥我演出好戏,事成之后,哥哥少不了你的好处。”黑衣人去而往返,李来亨斟了一杯,喝了一口。
“什么话,越王的事情就是小弟的事情,不就几个人嘛,兄弟这就去安排。“
事情按照李来亨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发展。孙怡真依着涂少府的指示,将图案放在大门外,果然,两天天后,几个西域打扮的人来到居义商,被大理寺的人逮个正着,几番审讯下来,纷纷叫屈,说自己是正经商人,有西域都护府发放的官凭路引,不能被这么对待。不多时,越王李来亨与京兆尹侯入海来到大理寺,在越王的压力下,涂少府无奈,只能放人。
看着越王不屑的眼神,涂少府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似乎每一步都被别人走在前面,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被别人处处占了先机。
“大人,越王处处给我们设阻,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陛下,请他为我们做主。”大理寺少卿柳生寻有些气恼。
“还不到告诉陛下的时候,还有五天时间,我们还有机会。”涂少府神色一变,恢复了往日冷峻的神色。
复盘·寻找真相
既然越王砍断寻找西域香料的线索,那么就从已有的案情着手,找到契丹王子的真正死因。
涂少府仔细分析,又和李知康、柳生寻详细到现场比对,他们认为驿馆并不是契丹王子死去的第一现场。
既然管事说,越王和黑衣人,还有一个大箱子一起出去,会不会两人将契丹王子打晕之后装进箱子中带出去,那些卫士看到越王子自然不敢阻拦,任由其将人带走。
而后面越王和黑衣人一同回来,身上还有浓厚的香味,综合香料的特点以及伤口处的汁液,这个和越王一同回来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是死去的契丹太子。素闻越王天生神力,他如果用手暗中拖住死者身体,天色暗沉,看上去如同两人同行一般。
之后,越王再将黑衣脱去,将尸体放入契丹王子房中,再脱身逃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了密室杀人案件。
涂少府、柳生寻、李知康三人分析到半夜,一致认定只有这么一种解释,而这种解释也能将一起串联起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证据来证明越王的杀人事实。
“问题的关键是,越王为什么要杀契丹太子呢?“柳生寻问道。
涂少府无言以对,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回答的。越王是皇上的亲兄弟,是大唐的越王,如果说他对皇上不忠诚,对大唐不忠诚,又有谁堪称忠诚呢?
“先不考虑这些,先找证据再说。”涂少府打了个哈哈。他起身走向窗边,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第七天。
涂少府和柳生寻兵分两路,一路前往驿馆,一路到居义商再找线索。
果不其然,在越王居住的房间内,涂少府果然找到一些血迹和一些黑色的丝线,这些丝线想必就是那个黑袍上留下来的。除此之外,他还在窗边,屋内的天窗上找到一些脚印。这些脚印的形状他很熟悉,那是只有王族才能穿着的凤羽麒麟靴。
他内心暗喜,如若不是让大理寺众人一直看管着案发现场,这些证据恐怕早就被越王派人销毁了。
而柳生寻在居义商也有收获,虽然孙怡真耍足了商人的滑头,可柳生寻还是从商铺其他的伙计口中了解到那些西域商人的真实面目,黑袍,浓香,与驿馆管事看到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确实有一批黑衣人给居义商运送香料,确实在当天晚上有一个黑衣人陪同越王来到驿馆,而契丹王子确实是当晚死去。
涂少府心中有沟壑,决定将这些情况向玄宗报告,并希望玄宗能够允许他审问越王。
第八天。
涂少府准备进宫,既然找到了真正凶手,现在要做的就是抓捕他,找到他杀人的动机,以防他再次杀人。
看着涂少府的奏折,唐玄宗神色却出奇的平静。阶下的涂少府内心也是阴晴不定,他不知道龙椅上的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来人呐,将涂少府给我绑了。”唐玄宗放下奏折,淡淡说道。
“陛下,臣已查明真凶,只要陛下允许臣审讯越王,臣一定将真凶缉捕归案。“涂少府并没有被唐玄宗突如其来的圣旨吓到,左右一个死,不如找到真凶再死。
“有胆色,可你知道你要审讯的是朕的亲兄弟,大唐的越王。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最后真凶为他人,你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唐玄宗挥手让近卫下去。
作为大理寺卿,涂少府自然知道抓错人的后果,可他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越王,即使不是越王,通过越王这条线也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越王在这个案件中是核心的角色,如果不打破这个突破口,一切都是虚妄。
“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此事与越王无关,臣愿献上这颗项上人头,以及家人的数十条性命,为越王正名。”此刻,谨小慎微的涂少府不见了,一个光明伟正的大唐大理寺卿诞生了。
抓获真凶
“好,朕准了。高力士,你带着卫士和涂大人到越王府,让他接受涂大人的询问。”唐玄宗眼神中充满着鼓励,大唐能有此干吏,朕心甚慰。
第九天,越王府。
从宫中出来,李来亨一肚子火气。唐玄宗对他叱责了一番,命他在家中不得外出,随时等候涂少府的询问。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西域来的黑衣人似乎也觉得他自身难保,不再巴结奉承,不再送上珍珠美玉。
涂少府带着大理寺一众人来到越王府,李来亨似乎要给涂少府一个下马威,让王府卫士围在身旁,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丝毫不将涂少府放在眼里。
“越王,微臣大理寺卿奉命前来询问契丹太子被杀一事。”涂少府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个越王定然不好对付,既然不好对付,那就来狠的呗。
“哼,本王不知。你一个大理寺卿不去查案,却怀疑凶手是本王,难道你不知道本王是皇上的亲兄弟吗?难道你不知道本王是皇太后的亲儿子吗?你个宵小之辈!”
涂少府倒是沉得住的气,静静等待越王说完,拍了拍手,卫士们带着一个头戴面罩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越王您认识吧。”涂少府扯掉面罩,不是别人,正是孙怡真掌柜。
看到孙怡真,越王还是不屑一顾,“不认识。”
“越王,您不能不认识我啊,您是居义商的大东家,现在小的有难,您一定要救小的一把啊,您忘了,那个西域客商的事情,可是您交代小的去干的啊,您不能这么绝情啊,王爷,王爷!”孙怡真喊叫着,声嘶力竭。
“带下去!”涂少府看着越王,看看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来啊,把越王西域的朋友请上来。”既然你死鸭子嘴硬,那我就慢慢烤了。
一个身着黑袍,浑身充满异香的怪人走了进来,正是那天和越王一同来到驿馆的黑衣人。
“王爷,别来无恙啊。”
越王突然站了起来,“怎么是你!“
“看来王爷和这个人是老相识啊。”涂少府看着熟悉的两人,冷冷说着。
“你究竟想怎么样?!”越王有些慌了,这个黑衣人都被找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涂少府全部知道了。
“卑职哪敢想怎么样,只是想让王爷说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契丹太子究竟是被谁杀的?”涂少府看着越来越颤抖的越王,有些好笑。
在越王的讲述下,那天晚上的情形水落石出。
越王李来亨一直对这个皇帝哥哥都充满怨气,总觉得他当皇帝之后没有什么大作为,反而一直干涉下面这些弟弟们的正常生活。他总想找点事情做,给这个哥哥找些难题,让他活得也不是那么滋润。
这次契丹太子来长安朝拜,正好是一次下手的好机会。如果能把契丹太子杀掉,那么契丹和大唐的关系一定直落冰点,边疆恐怕重燃战火,到时候皇帝一定焦头烂额。
而在这些年,他还结交了一些西域来的客商,他们表面上是普通的商人,其实都是西域各部落的实权派,有些手里甚至还有铁骑。
李来亨的想法是,一旦契丹太子被杀的消息传到契丹,契丹一定会兵临幽州城下,而西域的实权派们也会派兵攻打并州,凉州等地,到时候边疆处处告警,看皇帝能怎么办?!
于是他着手开始第一步,先将契丹太子杀掉,杀人的手法正如涂少府和同僚们想的那样。用迷香将契丹太子迷晕带出去,然后在郊外杀死之后,再扮做黑衣人送进来,神不知鬼不觉。
之后,李来亨在通过天窗逃走,等第二天再来消灭痕迹。可大理寺和神策军看管得太严,苦苦找不到下手的时机,最终功败垂成,被涂少府找到了证据。
第十日,长安。
唐玄宗看到涂少府的奏报,龙颜大怒,可他还是没杀李来亨,而是重奖了涂少府等一干功臣。
涂少府本以为李来亨会以叛国罪被凌迟处死,可皇帝陛下兄弟情深,只判了个贬为庶人,永不出府,他唏嘘不已。
至于当天在越王府黑衣人,都是涂少府找的人假扮的,在捕获孙怡真之后,通过他找到了西域客商,而黑衣人侥幸逃脱,只抓到几个喽啰。
是日,唐玄宗下旨,低调处罚李来亨。为了安抚契丹国的情绪,唐玄宗特派专使到契丹,赠与大批财物,又将皇室女眷嫁给李一忠,并将军队开赴边疆,以防不测。
拳头和笑脸相迎,契丹国只好打掉牙和血吞,一场风波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黑衣人在暗处注视着一切,“别着急,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