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我国著名的功勋级科学家,作为挚友,当他得知郭永怀因飞机失事而丧生,顿时悲痛大哭。那是1968年12月5日,在距离北京西郊机场约400米处,一架小型飞机坠毁。除机长一人幸存外,其他人员均被夺走了生命。机长回忆,当飞机摇摆不定时,有人大喊:“我的公文包!”事后,救援人员发现了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尸体,他们正是“两弹一星”元勋郭永怀与他的警卫员牟方东。当将两人分开时,发现一个夹在两人中间的公文包。而公文包中,是两人拼死也要护其周全的文件,那正是郭永怀刚在青海核试验基地发现的重要数据报告……12月25日,郭永怀被追认为烈士,追悼会在北京八宝山公墓举行。当时,妻子李佩正在遭受严重的政治审查。追悼会后,在八宝山的第一休息室,李佩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虽说在场的,还有几位是李佩的亲人与朋友。其实,他们也很想坐在她身旁,一起分担她的痛苦和迷茫,但是不能。那个时代,敢于坐在李佩身边,说一句安慰的话,都需要莫大勇气。之后,相关部门询问李佩:作为烈士家属,是否有需要照顾的地方。李佩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不需要同情!”最终,身为郭永怀与李佩唯一的孩子郭芹,仍回到插队的内蒙古农区。李佩本人,仍继续接受审查和劳动改造……至此,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世背景与生活经历,造就了李佩如此坚定而又倔强的性格?
李佩,1917年出生,一个属蛇的女娃,祖籍江苏镇江,盛产香醋的地方。老爸李宝龄,南洋公学毕业后,因成绩优异,官费出国到英国伯明翰大学矿冶系学习。回国后,在开滦煤矿担任工程师。李佩,作为家中的长女,下面有三妹一弟。老爸为四个千金,取名“珍珠珊环”,即佩珍、佩珠、佩珊与佩环。李佩,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佩珍”,于是我的名字我做主,在上大学时改成“李佩“。李佩出生后,老爸将家安在北京的无量大人胡同内什舫院的一座洋房里,于是她就在附近的培元小学、贝满女中就读。这两所学校,都是教会学校,主要是老爸老妈都相信教会学校,因为管理严格。年轻时的李佩,常常抱怨父母送她进教会学校,太拘束;等她晚年时,就非常感激父母,因为在教会学校打下的根底,就是为人一定要诚信,做什么事都要认真,要与人为善,要关心社会、关心大众……
从左至右:李佩、母亲王慧芝、李佩珊、李佩环、弟弟李佩璋、父亲李宝龄、李佩珠。图上为照片翻拍时间。1936年,李佩高中毕业,她考取了北京女子文理学院、燕京大学与北京大学。父母要求,她必须上女子文理学院,但李佩是谁啊?她还是说服了父母,进入北大成为经济系的一名新生。七七事变后,北京沦陷,李父将家搬到了天津租界。1938年初的一天,李佩不辞而别,与两位女同学决定结伴南下,到昆明的西南联大读书。事后,只留给父母一张字条。在西南联大,秀丽活泼的李佩,当选为学生会副会长。利用周末时间,她为当地的青年女工组织学习班,帮助她们学习文化,解决生活中的困难。1939年7月,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举行世界基督教青年大会。作为西南联大的唯一代表,李佩随龚普生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赴会。龚普生是谁?龚澎的姐姐;龚澎又是谁?后来出任外交部部长的乔冠华夫人。可见,李佩也是西南联大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那时的她,可能还不知道,未来的夫君郭永怀,此刻也正在西南联大,担任物理系主任饶毓泰的助教。也许两人曾经擦肩而过,但缘分没到,并未回眸……
1941年,李佩大学毕业,在中国劳工协会重庆分会工作。1947年,在美国工会教育项目主管的推荐下,她来到美国康奈尔大学工业与劳工关系学院学习。西尔斯,与郭永怀同为美国气体力学大师冯.卡门教授的弟子。作为大师兄的西尔斯,他力邀拿到博士学位郭永怀,前往康奈尔大学创办航空工程研究生院。就是在康奈尔,郭永怀与李佩相遇了。大学里有一位超凡脱俗、极富魅力的卓越女性——李佩,她在东方学系教中文。她的英文水平正如她的中文水平,近乎完美……一天,李佩听闻航空研究生院有一华裔学者,要做一场关于航空领域的报告。对于航空,李佩并不熟悉,但出于好奇,她还是走进了报告厅。没想到,一眼万年,做报告的正是郭永怀。报告会结束,他乡遇同胞,李佩怎么也得上前打个招呼。长话短说,哪知郭永怀,竟是她西南联大的学长。有了这一层关系,两人越走越近。交往之下,李佩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学霸出身的郭永怀,并不是常人眼中那种不问世事的书呆子。相反,他兴趣广泛,爱好绘画、摄影,并热衷古典音乐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一边伴着音乐,一边谈天说地。李佩晚年回忆,自己当时就意识到,以后也很难遇到像郭永怀这样令自己崇拜、喜欢的人了。于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人于1948年2月8日举行婚礼。1949年,郭永怀开创了奇异摄动理论,解决了跨声速气体动力学的一个难题。此理论,也在诸多学科中得到了广泛应用。正是由于在跨声速流与应用数学方面所取得的重大成就,使得郭永怀声名大振。看看,李佩选择夫婿的眼光就是准,此时的郭永怀,已是世界顶级的科学家了。1951年8月,小千金郭芹的出生,令郭永怀、李佩升级为爸爸妈妈。在郭永怀深情的镜头下,小千金留下了一张张可爱的笑脸。
一直以来,郭永怀想把自己多年学得的知识,报效祖国。直到1953年8月,美国政府才被迫解除了禁止中国学者出境的禁令。当下,郭永怀就想回国,但像他这样有着突出贡献的科学家,美国又怎肯轻易松口呢?为了顺利回国,郭永怀做了一个惊人决定。在一次晚餐会上,他当着众多来宾的面,果断把自己十几年来的研究资料全部烧毁。妻子李佩问他:多年的资料烧掉了,太可惜,是否会有遗憾?只见郭永怀很坦然地答道:这些资料都在我脑子里。1956年9月30日,郭永怀带着妻子、千金一同回国。那一年,女儿郭芹只有5岁。
1960年,郭永怀临危受命,与王淦昌、彭恒武,成为中国核武器研究的最初三大支柱。因为项目保密,身为妻子的李佩,并不知道夫君的研究细节,也从不多问,多年的信任与默契,已成为他们之间最好的链接。196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夺走了郭永怀,那年李佩刚刚51岁,天命之年。人到中年,夫亡子散,这样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而李佩仍在审查中,她终将一人吞下这难言的悲痛。1970年,女儿郭芹因病而由内蒙古退回北京,并以烈士子女的身份,进入父亲生前所在的单位中科院力学研究所工作。文革结束后,李佩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在中科院外语教研室担任系主任一职时,她教过的弟子成千上万。后来的她,被誉为”中国应用语言学之母“,也被称为”中科院最美的玫瑰“。1996年,郭芹因病去世,年仅45岁。白发人送黑发人,李佩已是79岁的老者了。
当年的4月5日,在中科院的力学研究所,为郭永怀、李佩夫妇举行的合葬仪式上,作为李佩的亲属,她的89岁弟弟李佩璋代表家族致词——北平解放后(1949年1月31日),李佩乘坐第一艘从香港到天津的轮船,回到祖国。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后,她在北京参加华北革命大学学习,半年后,高层领导决定要她回美国去,尽量动员科学家回国为祖国效力。她在西单的一个小旅馆里见我,跟我说了这一切,而且她在做准备工作,而且由组织上专门把她送到美国。她在美国做了大量动员工作,鼓励科学家回国效力,她的活动受到FBI的注意。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李佩是负有特殊使命的外交使者。弟弟李佩璋解释,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姐姐李佩,从美国回到北京,再回到美国,其间没有回天津看望父母,父母也不知道她回国的事。
李佩的姑爷吴海威,曾经想起岳母在病重时,问他的那句话:”我这辈子值吗?“其实,此时无声胜有声,答案,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如果你不在乎某一个人对你的看法,那么一群人对你有什么意见又有什么关系?——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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