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涛：我的铁匠王庄④曲凌河

剧透

▲ 火热的浦东  题图摄影  尚涛

宋铁匠的人生多姿多彩，以小孩仰视的眼神看世界，连个疯子都是神话。“新编史记”《我的铁匠王庄》第四期《曲凌河》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写天外来的稀奇物件，绝无仅有的电唱机，给主人公带来神秘色彩。第二部分记述那双被主人公视若珍宝的胶鞋因为“好马无好鞍”只好十分“讲究”地烂掉。第三部分主要讲述“异乡人”的主人公啼笑皆非的往事。孩失其怙，少丧所亲；旁无弟兄，藐然一身；了无规矩，行止怪异。“圣人蛋”的主人公是时代的缩影，看得读者捧腹，再四思之，不免又满腹心酸，正是情感散文的成功之处。曲凌河也有作者的影子，不羁，另类，可爱，孩子气。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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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NO.2295】

曲凌河

作者 | 宋江涛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曲凌河是铁匠王庄老支书福祥爷的亲外甥，按辈分该叫表叔，一直称呼凌河叔，老家在唐河郭滩。

1960年，父母因众所周知的原因离世，只好投亲并安家王庄，当年应该正值青春。

1

迷人的手摇电唱机

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农村人的三大娱乐：看电影，看戏，听哼鼓锣词。就连这，也是“可期不可遇”。

没电，点灯费油，夜生活就剩下造小孩。“挣工分不胜生小孩”，没办法的年代😬。

家里有个收音机，那绝对是大家电。而凌河叔则有一部手摇电唱机！豪得一塌糊涂。

恰逢队里后晌农活不忙，又收工早，凌河叔两间红机瓦房前的院子里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小孩，围着放唱片机的三斗桌，外圈时常有不经意瞄几眼的大人。

男人两唇和鼻孔，冒着青黄相间的缕缕烟气，旧报纸裁后卷的一头粗一头细的纸烟是那个时代的代表作，看忘形时，差点吃了烟屁股。妇女总是三三两两，手里白色细棉线飞舞，千层底的鞋底只是道具，不时抬头瞄一眼。

“看把老曲能耐的！”

“gong gong，五角星~”

想想着八一电影制片厂电影的开头曲，发出乌鸦一般的聒噪。

唱片，是拿到现在也公认的经典黑胶，也有一些胶片是漆红色的。至于放哪张，全靠主人心情，没得别人挑选。

右手逆时针缓缓摇着电唱机的手柄，不缓不急，就像在细嚼慢咽着刚出锅的馒头。左手轻轻把针头放到胶片的最中心，象触摸初春的柳枝。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那天籁之音，婉转荡漾在凌河叔房前的空地，咿咿呀呀。多年以后，还偶尔在耳边响起。

2

上海牌胶鞋和一直没到脚下的上海牌鞋垫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那个年代，秋雨比现在多，可能是因为人少，树多，汽车稀罕见吧。

雨天，赤脚常有（1993年，我在南阳大学读大专，雨天也有赤脚去教室，谁搭理一个偶尔光头，有时长发及肩的瘦鬼男生呢）。

能有双木屐（有的地方叫泥屐），那绝对是高大上，身高鹤立鸡群。走过去，身后有拖拉机履带般两条横痕。到朋友或邻居家，褪掉木屐，干净的布鞋落地，那就是神气，没办法，任性的不沾泥布鞋。

凌河叔却有一双村里非常少见的胶雨鞋，且是上海牌的，也可能是上海产的。

一个布袋挂在屋里东山墙，下雨天不穿。下雪天，不曾穿。需要的时候也不见穿。原因呢？为啥呀？好马配好鞍。这双黑胶雨鞋怎能没有一双上海牌鞋垫呢？！

高庙公社的供销社去过N多遍，也给圆脸大眼、齐耳短发，格子衬衫女售货员说过要买“上海鞋垫”多次，就是冷冰冰的“缺货”俩字儿，NND。

春雨飘过，秋雨绵绵，冬雪无声，花开花落。等了一年又一年，年年鞋垫没有咱。几年后，打开布袋，胶鞋一碰胶都斑驳掉下。铁匠王庄人说胶鞋酥啦！

我想凌河叔不只是在等“上海牌”鞋垫，或许是太爱惜那双合脚的鞋子，或许有别的或许……

3

请教我摊煎饼和“七舅，够哥们儿”

农村的美食，饺子第一，摊煎饼非第二莫属。

凌河叔一个人生活，不会老东乡煎饼的做法。于是就请他那聪明的老表“想点儿”来教。

不干活的雨雪天，搅面糊，切蒜瓣，有韭菜或者蒜苗就是锦上添花。油壶在锅台前，凌河叔缓缓填着柴，文火。

面糊勺子在热铁锅中间优雅的画一圈，白色面糊就成一个完美的圆。油恰到好处的滋滋响，锅铲从薄薄的面缝隙里叉过一圈，五成熟，手要快，象小偷伸进别人口袋一样快速抓起，又赶紧转另一面铺到锅底，两分钟后大功告成。

“滋啦，猛一抓”就是摊煎饼的一句秘诀真言。

厨师通常是要先尝尝的。每次只摊五六张煎饼，在“想点（子）儿”叔指导下，尝到不甜不咸恰到好处时，面糊已经过半！

凌河叔也不急，反正是“想点儿”老表在教，也不急这几张煎饼的时间。好人呀，真是好人！这位老表师傅的家境和身板那时没凌河叔好。

由于是在村支书舅舅的村里，凌河叔就有很多王姓舅舅。

“麻子舅”，四妗子的老头。七舅，我叫七爷。不当着七爷的面，方便说清楚，也可以叫“七冒失爷”。

上世纪，七十是个好年代，现在想来我们所处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不可能活到想要的最好时代，人生是一次性的。

粮食诸如小麦，苞谷，青菜都是分的。一布袋一布袋，一堆一堆。

秋后，红薯地里分红薯。七爷主管。瑟瑟秋风中，红薯被一家一户拿回去的差不多啦。最小的一堆准是凌河叔的，一个人，只能那么多。

七爷在别人不注意时往凌河叔的红薯堆上悄悄扔了一个大红薯，够凌河叔吃一天。

“七舅，您真够哥们儿！”

我想那个冷风中的傍晚，七爷一定哭笑不得。就是够意思。

改革开放啦！郭滩的经济因临近南阳油田也在腾飞，一辆南京嘎斯把凌河叔的家带回唐河。后来听说也结婚了，花婶，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不算事。谁的脑袋里没有几根毛毛虫呀。

今天又想起铁匠王庄的经年往事。那些花花草草的生命呀，请在清明里放歌，一起唱戏，哼鼓锣词，听凌河叔的手摇电唱机，一起摊煎饼分红薯，共同自在。

素描凌河叔：中等身材，中分头，面色黝黑，说话不急不躁，蓝色四个兜上衣，军用迪卡裤子，平时千层底布鞋，我想他应该有一双黑色上海牌三接头皮鞋，当然上海皮鞋里是一双白色上海“金梅瓶”尼龙丝袜！“七舅们，够哥们吧！”

快乐的曲凌河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