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旅】4. 太空诗人
这个故事送给我可爱的孩子们。愿你们有一天能读了这个故事,回想童年和妈妈每晚编星际旅行的故事,愿你们对生活永远好奇。
果果和弟弟的飞船离开太空站已经两个小时了。果果一直在安静的读书,七年儿童区的生活让她习惯独处和安静的学习。
从前那种纸张做成的书只能偶尔在图书馆里借阅,现在的书都是柔性显示屏做成的,每页非常薄,可以一页页翻卷。很多孩子喜欢电脑立体投射的多媒体书,但是果果还是喜欢这样翻书读字。
而弟弟还没有被儿童区的教育训练好,他不能安静的待超过半小时。他从小背包里拿出一把剪刀、彩笔和一叠仿真纸,又剪又画,“姐姐,你看我剪了一个作品:太阳系!”,他把剪成的作品一个个排列出来,绕着红红的太阳,是各色的行星、卫星和陨石带,“蓝黑色的是地球,灰色的是月亮,红色的是火星,你看那些碎纸片是陨石,我真的好会创作啊!”,他得意的偏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果果看了一下,“真棒!”,她把火星位置调整了一下,“现在火星和地球都在太阳的同一边,要是火星、地球在太阳两边,咱们可要等很久才能见到爸爸呢。”
弟弟用手腕通讯器拍了一张照片,“等见到爸爸的时候,我给爸爸看看。”
果果开始贴着墙壁练倒立,“弟弟,你也练一下,在儿童区天天要锻炼的,练了会变强壮的,你不会忘记怎么倒立了吧。”
弟弟眨巴眨巴小眼睛,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倒立,又累又无聊,练不好,德育老师不给发小红花,还批评他偷懒,他一开始得不到小红花还难过,后来学会不在乎了。
“姐姐,我还是跑步吧。”他说完,从飞船一头冲到另一头,还嘿嘿有声的踢腿,“我是宇宙无敌超级英雄,哈!看我的流星腿!”
果果翻翻眼,真无聊!弟弟不知道哪天在虚拟博物馆看到了古老的中国功夫一点介绍,就着迷了,谁都知道什么气啊,功啊根本没有科学道理,身体的训练应该重点锻炼耐力负荷和心血管。核战以后,活下来的人很多畸形或羸弱,发展健康人体成了委员会的目标之一,基因筛选和体能训练是工作重点,儿童区里的体能训练都是营养和健康专家层层讨论后制定的。
“那里有个人在练功夫!姐姐,快看!”弟弟突然趴在窗口叫起来,“快来啊,姐姐!”
肯定是有人在修飞船吧,果果不相信,但是禁不住弟弟催,只好走到窗口。在他们飞船的右侧几百米处,另一艘飞船在飞行,那个飞船外壳斑驳,有个人身穿白色宇航服,连着安全带,在飞船顶上,高举着双手,在失重太空中浮摆双腿。
他不是在修飞船,手里没有任何工具。也许他在求救?
“你好啊!练功夫的人!”弟弟挥手叫起来。
“他听不到的,太空里声音传播不了,再说咱们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但是那个人看到他们的飞船了,他们的屏幕里显示出对方发来的信号,果果摁了接收键,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你们好,太空旅行者,你们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一艘飞船。我是个诗人。”
诗人?这是个快灭绝的职业。生态系统崩溃后,传统诗歌中人与自然的呼应再也不能在现代人心中激起共鸣,激情在人工化的密封环境中消失殆尽,后现代的诗歌充满阴郁和绝望,很快被人们厌弃,委员会任命的职业诗人徒劳的炮制有关地球新家园、新人类的诗篇,却没有人热衷阅读。只有科学家被期予众望,科学在过去一百年迅速发展,尤其是武器和通讯技术,每个国家都唯恐在科学上落后挨打,科学竞争已经脱离理性的控制,直到核战爆发,人们开始反思,但是核战后更加需要科技重建家园。人类在科技进化的路上走了那么久,重新找一条路已经不可想象。
沙哑的男声继续着:
“我,太空中的孤独诗人
陨石航行的弧线是我的笔记
流星的沉默是我的歌声
太阳的光芒带给我生命的吻
途径疲倦的虚空
在黑暗的大海中打捞睡梦
在星座交错的地方反复流浪
这是宇宙给我的宿命”
诗人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听到我的诗了吗?停不下脚步的旅行者,你们要去哪里?难道浩瀚的宇宙不是你们的家园吗?”
弟弟做着鬼脸:“这就是诗吗?好自恋啊!”
果果在系统里发了一行话过去:“谢谢你,祝你好运!”
诗人继续叫喊:
”你们挤在人群中需求理解,丢掉了孤独
你们追求虚假的梦幻,忘记了神话
你们不断制造现实,却一再重复历史
你们不弃追求,却拒绝绝望
你们纠结生与死的终局,却看不到爱与恨的永恒
你们在生活的笼子里不敢踏出半步,唯恐被自由的闪电击中
。。。。“
果果伸手关了通话。 她没有学过诗歌,儿童区的教育强调理性思维和知识。老师给他们讲述过感性软弱的人们如何被煽动成战争中残忍的士兵,而无知无脑的大众是极权政府运行的基础。妈妈曾经给他们读过几首诗,据说是古代的诗人写给孩子的,可是他们不能想象里面泉水叮咚、微风摇树的样子,诗里的小孩竟然连光和空气流动的原理都不懂,追问光,追问风,那么傻,后来妈妈也不读了,她说看来诗歌是属于过去的人类的,她总说感情是人类天生就有的,委员会错误的把父母子女的爱看成是软弱,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怎么平衡感情和理智。
弟弟扒在窗口看,诗人的飞船已经落在后面,在黑黑的太空里,诗人白色的飞船和他白色的身影很孤单,一点点变小,最后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