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来稿】小小说:修性
三婶是个话唠,用三叔的话说,三婶只要一睁眼,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即使三婶闭着眼睡着觉,也还是经常地咿哩哇啦的说梦话。三叔说,三婶的口腔体操做得很用功、很持久,以致三叔的耳朵都被三婶的话磨出了茧子。三婶知道三叔这是在讽刺她,知道这是三叔在嫌她话多。但三婶说,有本事你别让我废话,有本事你把事事都做圆满了。不让我说话?说了话你还把事情做得囫囵样呢。总之,只要三叔一嫌三婶话多,立马就会招来三婶更加密集的更加激昂的言辞。对此,三叔束手无策,只好偃旗息鼓,噤若寒蝉。
其实,三婶说的也无非是些个过日子的话。比如提醒三叔该买农药了,该修葺一下房顶子上被猫踩斜的瓦了,亦或是告诉三叔该修理修理越来越不听她话的儿子了。再比如对三叔买回的农药进行一下褒贬,对三叔修葺过的房顶做更加详细的指导,亦或是在三叔批评儿子使用过于严厉的言辞时为儿子进行一番辩论再对三叔不恰当的教育方式进行一些指导。三婶总有操不完的心,总有说不完的话。就好像要是一时没有三婶语言上的指导这个家就将“家将不家”一样。
儿子在网上认识了个女朋友,三婶很是觉得儿子的做法有伤风化,谁家正经的孩子不是明媒正娶?那网上没根没蔓的女子也敢要?等到儿子把女朋友带回家,见着是个机灵漂亮的俊闺女,三婶的心才算落了地。三婶嘀咕:这么俊俏的闺女也至于上网找对象?有了疑虑,三婶的话就更密。不但跟儿子打听甚至自己亲自询问女孩家的情况,问了女孩的祖辈、父辈及同辈,差点把女孩家的祖坟刨了看个清楚。女孩表面支应,心里却不痛快。有了不痛快就跟三婶的儿子甩脸子。三婶的儿子一边跟女友堆着笑脸赔不是,一边恶声恶气地跟三婶甩脸子。三婶没气可撒,就跟三叔甩脸子,脸子甩到三叔这儿,三叔没地再甩,只能自言自语地瞎嘟囔: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家里的气氛渗进了火药味。三婶就说,这当爹妈的就是贱气,儿子没媳妇盼着儿子找媳妇,儿子找了媳妇就开始看着儿子媳妇的脸子过闹心的日子。三叔回:只要把你那张嘴闭一闭,消停两天,什么事都没有了。
三婶心里有了事,破天荒地拉着老姐妹去了趟离家不远的寺庙里,敬香、磕头、抽签,求卦,老和尚双眼微闭,念念有词:有道是言多语必失,贵人语话迟。
三婶回来,换了一个人。三叔不问三婶就不再说话,三叔问了,三婶也不见得说话。家里没了三婶的聒噪,比渗进火药味还瘆人,三叔没了三婶的唠叨,也像失了神。整天整天的日子都不知道该咋过。三叔成心跟三婶找话说,问正往锅里下饺子的三婶中午吃什么,问正在扫地的三婶笤帚放哪了,三叔的没话找话已经到了管丈母娘叫大嫂子的地步,然三婶仍是只以“是”或是“没有”等简短词汇做回答。三叔急了,一摔空酒瓶子喊:你她妈的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三婶也急了,指着三叔的鼻尖喊:看不见我她妈的在修性!
曲圆,原名张淑霞,北京市大兴区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时代文学》、《都市》、《天池》、《北京日报》、《京郊日报》等各类期刊报纸,小说《四姐》获第八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小说《搭伙》获第十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并在首都职工“身边”征文活动中获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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