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十）

串场人家（十）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二子所在的生产队，在全公社最东北处，不仅地势偏僻，交通闭塞。成年到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精神生活。偶尔那年丰收，年初一早上，在本队场头上玩个湖船，推个六合车子。当然湖船和独轮六合车都是道具，由演的人背着，芦柴棒一扎，红布一蒙，在场头上蹦啊跳的，也有道白和说唱，老掉牙的陈词：太阳一出红彤彤啊，老汉我撑船快如风啊，带着婆娘上街去，买上新布做衣衫啊！还有就是：新年到，真热闹。穿新衣，戴新帽。放鞭炮，把舞跳。等等。毫无艺术可言，所说者，都是当地方言。闹腾一阵子算数。当然，难得有此享受，全队男女老少必到，除了年迈体弱，小脚奶奶，行走困难，在家里看门烧饭，有客来，烧圆子茶。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也无什么了解的欲望与要求。一家一户过着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除了集体上工，男女老少，混在一起，各做各事。多年的闭塞，使队里的老老小小，依然遵从上代人留下的规矩，传统。

大多数人家遵循闺门要紧，姑娘人大心大，无论什么时候，不出门，即不结婚是姑娘，姑娘必要守身如玉，不得招惹什么是是非非，也即桃色新闻。出了门的姑娘，就是媳妇。媳妇到了婆家，要守妇道，仍有那么一点，在家从父从兄，出门从夫的习惯。规矩大些的人家，除了回门，生了宝宝，满月，还有四时八节的送礼、拜年。媳妇是不太随便往娘家跑的。特别是小俩口子，有了点矛盾口角，更不宜一吵嘴，女的就往娘家跑，哪怕娘家再近，屋檐搭屋檐，也不能无限制地朝娘家跑。基本如此，这是家家门前手一招。叫做田里打田里散，哪里跌跟斗，哪里爬。

往往那家姑娘失身，那家媳妇红杏出墙。那家小伙与跟那个好上了出了轨，男女间的事儿，全生产队传得飞快，有的常常在说得眉飞色舞的同时，还添点油，加点醋。这种不负责任的花边事儿，万一追根溯源起来，很难找到真正的第一传播者。也有个好处，一般总是才开始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睛的。过了几天，也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大花昨一夜未归，在二子家睡了一夜，同二子同床共枕，鱼水相谐。一大早，整个生产队已是满城风雨，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青年小伙子，更是不遗余力。似乎自己亲眼看到，就在现场一样。当然，也传到了大花娘和爷的耳里。姑娘的事，做老子的不好多问，由她娘一人开始盘问起来，刚开始时，大花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不要脸，伤风败俗的丫头撂下河才解恨。可姑娘毕竟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再怎么样发狠，事情已经出了，还真把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于死地不成？何况，大花娘听下来，还真不能全怪自家姑娘。

那一天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真的吓死个人，一个姑娘家能怎么样，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想到这里，大花娘不怪二子，也不怪大花，就怪她二子娘，机关算尽，她自然地又想起了那天二子娘登门时的谈话，二子娘不就是为省两个孩子结婚的费用，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明摆着，先将生米做成熟饭。而后又放出风来，大花已被二子睡过，再也不是黄花大闺女，除了二子，大花若嫁他人，就成了被人穿过的鞋。这辈子，只有做二子的女人，才是唯一的选择。

大花娘想到这里，心反而坦然起来。她早就认定二子是个不错的汉挑子。人也老实。只要小俩口子有情有义，不离不弃地，也是好事一桩。反正，自家姑娘是跟二子过一辈子，看那二子娘的为人，嫁过去后，也不知能共个一年半载的，就要把他们分旁边去。他家老大，前头的样子，放在那儿。事情说破了。大花娘反觉开朗了许多。自己病秧子的身子，还真亏了二子，隔三差五地送这鱼，送那鱼的。她还指这大女婿能一如既往地孝顺自己。文昌化解了以后，一切又恢复如初。两家毕竟成了事实上的亲家，有点嘴和心不和的，双方也就将这小小的芥蒂放在心里。

二子比以前跑得更勤了，男子汉上风事。认定了，也尝了禁果，彼此心照不宣。二子娘见二子不常在家吃饭，省了口粮，可苦的工分，还是自家的，二子娘嘴上不说，心里乐意。干脆，时间一长，索性二子常住沙家浜，还就不走了。二凤子、三姑娘尚小，姐夫长、姐夫短的，喊惯了，二子也应得震天响。司空见惯了，常态化，两个老的也就不吱声，做个顺水人情，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吗？何况，二子在丈人家，就同在家里一样，勤快，粗细生活一把抓。锅内还不断地弄个鱼跳跳，虾蹦蹦，蟹爬爬。倒也其乐融融。

初时，二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朝那小铺上一环。到口的鱼，只能看，不能吃，心有不干，哪有个猫子不吃腥？再说男欢女爱，也不是二子一个人的事。大花见二子一个人，铺角上一环，唉声叹气的，晓得二子的心。何况，两个人的窗户纸已捣破，时时想得到二子的甘霖雨露，有了第一次的开端，大花还真想二子的杨柳水在自己身上洒洒。两个已尝到禁果甜头的人不用说同处一室，即便有火海刀山，也会闯上一闯的。大花和二子，不懂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晓得情与性的交融。肌肤的搂搂抱抱，从中得到一种无可替代的快感。没几天时间，两个人不但夜里睡到了一起，哪怕是午睡，也不避不讳。如夫妻一般。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